发觉周宁不见是在第二天早上。
经过夜里大雨的冲洗天空格外湛蓝,从奥格尔索普风格的窗户望出去由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从南到北,中世纪样式的古老教堂建筑逐渐从清晨的静谧中苏醒过来。
沈有煊后半夜没敢闭眼,时刻关注着隔壁房间,一有声响动静就绷起神经。
就这样到了九点,他推开房门,只有白色窗纱随风飘动,桌上放着一只卸了sim卡的手机,没有人影。慌了神,连忙下楼去找,发现车钥匙也被她拿走,再看车库原本好好停着的路虎果然跟着不见了。
沈有煊手里握着她的手机,脑海里昨晚上那些异常不断复现,心里一阵阵紧张,拨通助理电话:“马上去查我的车今天凌晨四点开始在哪些地方出现过!快!”
又给scot通电话,他听了来龙去脉,总是不着调的声音陡然一沉:“不好!要尽快找到她,有车在手上,她状态又这么差,很危险!”
两人同时想到,四年前的一场比赛。那时候周宁的病还没有稳定下来,可她却疯狂地爱上了开赛车的感觉,一意孤行参加并纯靠疯涨速度完成了车队组织的比赛。
想到那次不要命的疯狂,沈有煊捏了一把冷汗。
手机震动,车子超速的警告以及罚单发到他的手机上。有电话切进来,他接通,“沈先生,您车牌尾号为8340的车子此刻正沿着波林路向泰碧岛海岸方向疾驰!”
“知道了,继续追踪。”说完的下一秒,白色跑车从车库轰鸣而出,冲泰碧岛而去。
这辆车的钥匙放在壁橱里,她没有翻找直接拿了桌上那把。
二十分钟的车程,沈有煊心里着急,十分钟时间就飙车来到了助理给的地点,远远的看见黑色路虎在靠近海滩的大路上飞速疾驰,仪表盘指数飙高,速度快的惊人。确认她的安全后,他不远不近跟在后面没有故意截停打扰。
海天一线的泰碧岛边,奔驰在沿海公路上的两辆车时不时惊起一阵阵悬停的海鸟,伴随几声嚎叫重新飞上半空。
后面整整飙了一个小时,路虎才因为油耗光而偃旗息鼓在一块荒芜人少的石头滩边停下。
这座城市属于亚热带,冬季气温处于冰冻气温之上,不很冷但不代表不冷。
车门砰一声关上,沈有煊顶着海风来到她的车门边才发现四扇车窗全部打开,寒风酷酷往里灌,像自虐一样感受不到寒冷。
驾驶座上的人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脚底还维持着踩死油门的状态,她的头发被长久的风吹得变形,遮盖了大部分面容,只有一双无光的眼神望着前方空荡的海面。
他屈指敲了敲车框。
“周宁。”
她没动作。
用力叩第二次,她才恍惚侧头。
大西洋海岸的风极大,刮过嶙峋怪异的石头传出尖啸刺耳声,好像无数魂魄即将随飓风挣脱镇压重新祸乱世间。
眯眼才看清她的脸颊一片红,那是冻伤的征兆,眉间还有两道细长红印。
“怎么搞得?”
手指抚上去,蹭了蹭那处,一片冰凉。
依然没有回应。
“……”
眉间的手指略粗糙但极其温暖。
他两只手抬起放在胸前给足她安全感,说着:“这辆车没油了,我先带你去附近的酒店。之后你想干什么,放心,我都不会拦着。”
见她有所松动,沈有煊伸手从里打开车门。
对她和贺州的事,他没有提。
对于飙车的事,他也没有提。
周宁坐上副驾驶,车内开了暖气,她还是不在状态,手掌松松搭在腿上,腰背挺得笔直,眼睛看着前面,整个人安静的好像不存在。
他担忧的看了她一眼,驱车前往导航上离这最近的一家度假酒店。
不是没想过直接把她带回公寓,但她这个状态显然不会愿意乖乖回去。
……
下午两点。
沈有煊带她上楼进入房间,“你等会先去洗个澡,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门铃响。
沈有煊叹口气,开门接过服务员手上的塑料袋顺便把一笔不小的跑腿费用塞给她,“谢谢你,再帮我买些吃的来好么?大概一个小时送来就行。”
服务员捻着手上不薄的小费,金色眼眸亮了亮,“当然可以,先生。”
转身把满满一袋子递给周宁,她的手背皮肤一片冰凉,不难想象,身上其他地方好不到哪去。
眉宇皱起,“你没有感觉吗?!快去泡泡驱寒。”他探手把人拉起来往浴室推,关上门,怕她不自在于是扬声道:“我出去一下,一小时之后再回来。”
周宁骨头因为寒冷不由自主地打颤,拿塑料袋里面的衣服时止不住的手抖,一个稍重的四方小盒子坠着空袋滑下洗漱台,她低头看,被袋子挡住了视野,懒得弯腰去捡,作罢。
直接抬腿泡进了浴缸,长久的时光里,周宁环膝独自坐着,浴缸里的水因为长时间没有新的水源进入逐渐失去原本温暖的温度。
大概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她对于时间流逝了多少不存在概念,只是简单因为沈有煊回来而且开始敲浴室门。
“周宁!”
明明周身已经回温很多,但心里并没有好受多少,肉体上的冰冷麻木被解封后开始与灵魂一起感到震颤痛苦。
自残一样,她细细感受这时刻的所有痛苦,良久道:“还活着。”
门外快要贴上浴室门的人影似乎松了一口气:“泡久了头晕,出来吃东西了。”
人影听到回应,放下心慢慢远去,还没走两步,身后浴室猛然传出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伴随压抑的痛呼,还有溢出的水不断流淌声。
沈有煊心脏一停,慌忙转身,毫不犹豫一把推开浴室门。
这间酒店浴室门从里外都可以打开。
入目,周宁瘫坐浴缸边,发丝凌乱散开,面颊潮红,胸脯起伏细细喘气,牙齿紧咬下唇,用力部位的周边泛白,似乎忍着极大的痛苦。
视线下移,她的脚腕以奇异的形状贴着地面,动也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