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顾修之的话,孟遇安遭受了强烈的头脑冲击,瞠目结舌道:
“你也知道发展群众路线的重要性?你是不是还知道‘兵民是胜利之本’?”
这次轮到顾修之发愣了:“你在说什么?”
从初见时就埋在心底的怀疑此时复又涌上心头,让孟遇安又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真的是这里的人吗?”
“啊?”
顾修之与孟遇安对视了许久,彼此都是一脸的震惊和不知所措。
无数从前的点点滴滴融汇在孟遇安脑海中,让她对眼前人的皮囊之下的真实灵魂重新开启审视。
顾修之脸上的表情既有迷惑,又有难堪,还有一丝哭笑不得:
“遇安......你为什么......总是问我这个问题?”
孟遇安看不出来他是真的还是演的,只能再一次作罢:
“好了好了,我不问你了。”
孟遇安才安静了须臾,就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你当时是从北门走的,那你可曾去给徐康将军报过信?”
顾修之面露尴尬:“这个嘛,我确实没有。遇安你想,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如果从西门绕路的话,不知道要耽误多久。万一没来得及赶回来,那昨夜你不就......”
他停顿一下,又道:“再说,徐将军又不信任我。他看到是我出来报信却未见你的踪影,指不定会觉得我先在城里害了你,然后再出来害他呢。”
孟遇安无奈笑了:“你说得也对。只是不知道徐康和钟弼会合上了没。”
二人正说着,便有一名前线斥候来报:
“禀孟监军,北燕的宇文锐及俘虏了钟弼将军,说要和定乾宫里管事的谈判!”
“什么!”
孟遇安急火攻心,被顾修之按住了:“小心你的伤。”
斥候退下后,孟遇安便急着去寻自己的长枪和佩剑。顾修之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你,又要动武。”
孟遇安腰挎佩剑、手提长枪,一迭声喊禁军备马,并对顾修之说道:
“我不动武,但也不能在北燕人面前输了气势。当初陆澄拥兵石头城时,我就是因为他左肩的伤看出了破绽,才继而发现他的军队也到了强弩之末。”
顾修之凝眸道:“可陆澄也正是因为左肩的伤而送了命。”
“这你都知道啊。”孟遇安边说边跨上马背。
孟遇安骑上马,正准备离开定乾宫时,想到昨晚杀死的慕容恺,便唤来几个禁军将他的尸体携带上,随自己同去阵前。
“遇安,”顾修之走过来拽住孟遇安坐骑的缰绳,“我和你一起去。”
孟遇安拿开顾修之的手:“你就留在宫里吧,我保证不动武。好吗?”
顾修之仰头看着马上英姿飒爽的孟遇安,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劝不住她的,也就不再继续坚持,而是松开了手,目送她一骑绝尘远去。
孟遇安与一众虎贲禁军扈从策马赶到城西,果见两军正在西门附近对垒。
本方除了虎贲禁军外,也有昨夜从京口而来的工农军队,人数加起来不比对面燕军少。
阵前的虎贲禁军都是认识孟遇安的,见她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使得孟遇安策马立于众军前方。
宇文锐及遥遥望了一眼,见对面来的“管事的”似乎是个女子,高声问道:
“你是谁?怎么不是你们的太子来说话?”
孟遇安藐然一笑,傲睨着宇文锐及道:
“那群没脊梁骨的都把太子软禁起来了,你看他像是能说上话的人吗?”
宇文锐及蔑笑道:“你一个女流之辈,说话的口气倒不小。”
孟遇安道:“昨夜从北门逃回去的燕兵应该已经把情况告诉你了吧,难道你也想步慕容恺的后尘?”
宇文锐及双眼一亮,想起逃兵报告的正是一员女将斩杀了慕容恺,语气瞬间凶狠起来:
“原来就是你!”
孟遇安笑道:“不错,是我。怎么样,我们中原不只有软骨头,硬骨头多的是。下次来之前想想清楚,来一次败一次,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宇文锐及不似慕容恺,没那么容易被激怒失智。他知道孟遇安是在故意激他,偏不上当,依然镇定自若:
“胜负尚未决,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孟遇安目不斜视,眼神钉死在他身上;宇文锐及向身边人耳语几句,后者随即带上前一个人。
定睛一看,正是钟弼。
“你放了钟将军,我让你全身而退。”孟遇安冷着脸道。
宇文锐及不屑一顾:“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全身而退?真交起手来,轻则你我两败俱伤,重则你们全军覆没,你还妄想跟我谈条件。”
孟遇安回击道:“想谈条件的明明是你,不然你为什么还留着钟将军不杀?你要真有本事凭自己全身而退,钟将军还能活到现在?”
“你休要逞口舌之利,”宇文锐及呵斥道,“本来就是你们祁国跟大燕签订了协议,现在反而撕毁盟约,还在这里大言炎炎。”
孟遇安冷笑道:“家贼卖了主人签的约能作数吗?你现在骑虎难下,就别再妄自尊大了。”
言罢,孟遇安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慕容恺的尸体拿过来,然后对着宇文锐及道:
“你看看这是什么。”
现场其他燕军看到慕容恺尸身的惨状,俱触目惊骇,不约而同看向宇文锐及。
宇文锐及见己方主将在对方手中受辱,军心已经有所动摇,便威胁孟遇安:
“中原匹夫欺人太甚!你斩了大燕上将,你的人也活不成了!”
作势便举刀要砍钟弼,可孟遇安并不惊慌,谈笑自如:
“你杀了钟将军也报不了慕容恺的仇,反倒会激起江南子弟的士气,就地杀你个片甲不留!”
宇文锐及的刀停在半空中,孟遇安继续说道:
“这样吧宇文将军,我们来做个交易。你把钟将军完好无损地还给我,我就把慕容恺的尸体还给你,你带着你的人回北燕去,这场战役就到此为止。”
被挟持住的钟弼朝孟遇安疯狂摇头,但孟遇安视若无睹:
“这一仗打下来,双方损失都不小。上苍有好生之德,你我就不要再徒增杀戮了。你若同意,我们就此罢手;但你若不同意,我们也不惧你,加上我们新来的战力充沛的援军,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宇文锐及和孟遇安四目相对,拥趸了数万人的城西静如空谷。
“好,我同意。”宇文锐及终于出声。
他让几个燕兵把钟弼押解到孟遇安阵前;孟遇安也信守承诺,让虎贲禁军带着慕容恺的尸体出列。
双方一手交人,一手交物,完成了对接。
孟遇安令中原大军撤下,辟开道路给宇文锐及和他的军队。临行前,宇文锐及回眸看了一眼孟遇安,发狠道:
“我记住你了,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