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桃小心翼翼下了床榻,候在外间的奴婢听到动静,忙走至她身前,轻轻将她搀扶至圆桌旁坐下。
今日她的手微肿,捏着筷子的姿势十分别扭,只能不自在地受着这女子的伺候。
早膳虽是清粥小菜,也别有一番滋味,只是她眼前总时不时闪过昨晚的画面。
她与太子隔着衣衫相贴,听着彼此的心跳入眠,他们在黑夜中相视,即便什么都未做,陆小桃的心还是忍不住轻轻荡漾开来。
可是,陆小桃叹了口气,太子对自己可没分毫情谊。
他爱的是沈玉容啊。
她心里微微苦涩了半分,察觉到这抹情绪时,陆小桃吓了一跳,她竟因为太子爱的是别的女人而产生了酸涩惆怅之感。
阵阵冰凉袭上她的心头,她后知后觉的想,若是她继续沉沦下去,等待她的结局不会比自己与张束好。
太子毕竟是太子,怎可能此生就她一个女人,这也就罢了,他的后院必定腥风血雨,她并不认为自己有本事可以在东宫立足,若是再来一个类似于沈玉容这样的女人,她只怕真的要粉身碎骨了。
不行,她绝不能让自己陷入这般困境,她必须得尽快离开这。
可离开东宫似乎没有陆小桃想象中的容易,趁着婢女搀扶着她出去散步时,陆小桃趁机观察了下东宫的布局。
东宫有三门二十余殿,每一门都有四名七尺大汉守在其间,腰间还佩一把长刀。
陆小桃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来,她若是没逃跑成功,被守卫一剑封喉的场景。
可若是她逃出东宫之后呢?
她该如何避开邓贺和他的耳目离开京城?离开京城又该去往何处?
看来,离开东宫所牵扯出的桩桩件件还需她认真筹谋。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想办法救出棠华和秀文,养好身子。
这般想着,陆小桃也不急了。
东宫的日子并没有自己所想象中难过,经过昨日一事,无人再敢上前挑衅,她倒也过的自在惬意起来。
只是独独担心棠华和秀文,以至于一旦尝些佳肴美味,便会忍不住想到二人,面上不由自主便会溢出几许担忧。
太子一连两日一下朝便来院里陪她,她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总归是极欣喜的,她总忍不住与他亲昵,而后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味入睡,这让她倍感安心。
这日,她又想到了棠华和秀文,终是按耐不住,小心问道:“太子,棠华和秀文应该能出狱了吧。”
崔锐正在优雅用膳,听闻此言,瞥她一眼,不悦道:
“难道你不知晓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
这与她所说的事又有何关联?
而且她确实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陆小桃咬了咬牙想说什么,可在太子幽深的眸光下还是将话头憋住了。
崔锐深深望着女子,平静道:
“陆珠,你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三日后,那夫子便会来着手教导你。”
这话让陆小桃心上一阵闷堵。
她鼻子皱了皱,干脆敛下眸子安静用起膳来。
他这直白的话语就差把“她什么都不懂”说出来了,可如今的她亦想展现些美好的一面给太子看,让他知道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她很聪明,只是从前无人教她而已。
陆小桃猜着他说的什么食寝就是吃饭和在寝室都不能说话,她虽不知晓这到底是个什么规矩,可还是不想让太子看扁,所以全程一句话都不说。
经过这两日的调养,陆小桃的膝盖和手掌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掌心疤痕已经干涸结痂,如今正在等待伤痕彻底褪落,所以夹起菜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四处静谧。
崔锐用完膳后,凝了一眼同样用完膳后睁大双眸盯着自己的女子。
他扬了扬眉,见这方桌上的清淡菜系她是一筷未动,倒是肉食已消失的差不多。
他端起丫鬟奉上的清茶优雅呷了一口,漫不经心道:
“吃饱了?”
陆小桃刚想开口,想到那句食寝不语,立马住了嘴,点点头。
崔锐颔首,叫来丫鬟将桌上收拾一番,准备起身之时发现这女子还乖乖坐在杌凳上。
他刚准备说什么,马进已悄悄走至他身前,在他耳畔轻声道:
“太子,刚刚守卫发现,有人在监视东宫。”
话音刚落,崔锐双眸一眯,面上不动声色。
崔锐又瞥了陆小桃一眼,在她努力睁大的双眸中转过身,对丫鬟吩咐道:
“让她把药喝了。”
“是。”
他不疾不徐跨过高槛,马进忙跟在身后,二人一同穿过石壁,在陆小桃眼中彻底消失。
不知是不是陆小桃的错觉,她竟从太子面无表情的面上发觉到了一抹逼仄的冷意。
这冷意无情又锋锐,让人看不懂猜不透之外,徒增一抹惧意。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自己实在多管闲事。
前一刻太子还在嫌弃自己什么都不懂呢,若是她将此话说出,恐怕他会讽刺自己胡思乱想。
不管如何,她今日必须把棠华和秀文救出来。
可她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如愿?
她在屋内茫茫然转了半晌,突然眼眸一亮。
她想起了林嫂子送给自己的酒正在那别院中放着呢。
那林嫂子不是说,再倔的男人看着美人、品着美酒也会迷失在温柔乡里。
她这么漂亮,若是让太子再喝点林嫂子的酒,自己在太子眼中岂不是成了天仙了!到时候管什么食寝不语的,太子肯定会乖乖答应自己的要求。
如此想着,陆小桃招来一位丫鬟在她耳畔低语一句,那丫鬟立刻应了一声出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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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东侧有一座高楼,站在其上眺望四处,楼下一切皆尽收眼底。
楼上矗着乌勇和五名黑甲兵士,乌勇见太子来了,忙将手中千里镜递给崔锐。
崔锐接过往双眸上一放,目之所及之处,一位着玄衣、带毡帽的男子跃入眼中。
他躲藏的十分高明,蜷缩于东宫矮巷中观察来往人群。
崔锐笑了笑,将千里镜往乌勇手上一扔,平静道:“把孤的长弓拿来。”
“是。”
长弓刚到崔锐手中,漆黑箭身便被他捏在指尖。
弓身紧绷,锋锐箭矢直指男子。
没有丝毫顿滞,“倏”一声,箭矢离弦,带着一声呼啸划破小巷,将那男子的黑色毡帽钉在灰墙之上。
少了毡帽遮挡的面颊,赫然是老熟人,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