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伺候在主子面前的嬷嬷,通常比有诰命的夫人还得脸。
两个嬷嬷见崔毓莹三请四邀都不过来,便也来了脾气。
身穿暗红色花边对襟坎肩的嬷嬷怒声说道:“哼,康妃娘娘听说崔大姑娘是个率性的,怕她年轻不懂宫内礼节,才让我们两个老骨头来教规矩。哪想崔大姑娘不单是真性情,还难请!二夫人,我二人怕是没福气教贵府的姑娘,这就回宫跟康妃娘娘告罪,让娘娘另请高明!”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这位嬷嬷说话字字珠玑,“率性”是没有礼数,“真性情”是脾气大,句句都在指责崔毓莹无理。
沈夫人见她说话中气十足,态度倨傲,仔细上下打量一番,才反应过来,说话之人大有来头。
她赶紧低声说道:“阿昭,娘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位是在后宫荣养的孙嬷嬷。她原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后来又被安排教养长公主,连陛下和皇后娘娘见到都得礼让三分。你赶紧拦住她,娘去找太夫人。”
孙嬷嬷是宫中的老人,沈夫人年少时常随母亲进宫探望做太妃的姑母,这才认得她。
沈夫人一向眼力过人,绝不会认错,沈昭当下便知道厉害。
崔毓莹对已故太后身边的女官不敬,传出去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恐怕整个崔家都要受牵连。
康妃将孙嬷嬷请出山,却不提前说明身份,看来是对崔毓莹不满,也存了敲打崔家的心思。
若传到一向孝顺的弘治帝耳朵里,说不定会怎样联想。
崔家大不敬的名声,怕是要坐实了。
若只针对崔毓莹,她和母亲可以视而不见,但牵连上崔家,就不能袖手旁观。
她连忙笑容真切地上前说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未认出孙嬷嬷,还请嬷嬷息怒。毓莹今日应是忙晕了头,一时乱了分寸,并非故意冷落您。”
孙嬷嬷见她认得自己,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她身上穿着新进贡的浮光锦,这缎子陛下只赏给皇后和丽贵妃,听说皇后又赐给大公主。
稍稍思索后,她就猜出这姑娘是谁,于是淡淡说道:“沈小姐虽知晓护短,却不知道别人领不领情。”
崔毓莹自然不会领沈昭的人情,在她看来,宫里的嬷嬷再得脸,也不能大过主子,哪有她上赶着见礼的道理。
“你不必在这惺惺作态,佯装好人!我虽是皇子侧妃,却也是有品级有赐封的妃子,还轮不到你教我做事!”
沈昭神色有些着急,赶忙瞥了眼身旁的崔颢。
崔颢虽然不知道孙嬷嬷是谁,但能让沈昭紧张,想必来头不小,于是好言相劝:“毓莹,长者赐,不敢辞。康妃娘娘好心替你请来教养嬷嬷,你当速速谢恩才是!”
崔毓莹敢无视沈昭,却不敢顶撞三叔,她刚想低头认错,便听秋娘温声说道:“少卿,今天可是毓莹小姐的大日子,总不能让外人再三捣乱。毓莹小姐也是可怜,若大夫人在这,定不会让她如此委屈。”
崔少卿自从见到沈昭,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子闷气无处发泄,经秋娘一挑拨,顿时就起了逆反心思。
他沉声说道:“三叔,这是我们大房的事,这两位嬷嬷我会派人妥善安置,还请您到前院休息。”
随后,他又看向沈昭,语气不悦地说:“有些人还未嫁进我崔家,现在就摆主家的款,当真不知羞耻。女子就该安分守己,慎言慎行,否则早晚让夫君厌烦!”
沈昭时隔几个月又被崔少卿训教,觉得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她刚想反驳,却突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在原地。
只见崔颢一脸怒容,毫不犹豫地抬脚向崔少卿狠狠踹去。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说不动,他就直接动脚!
崔少卿来不及躲闪,竟直接被踢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旁的秋娘身上。
只听两声闷哼同时响起,秋娘和崔少卿双双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这府里还轮不到你一个晚辈当家作主,我今天就替大哥好好教训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
“哥!”崔毓莹马上跑到崔少卿身边,先是故意踹了秋娘一脚,然后才将崔少卿扶了起来。
秋娘本就被撞得浑身生疼,又被崔毓莹一脚踢在肚子上,惨叫着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三叔,你怎么能踢人?咱们现在就去找爹娘评理!”崔毓莹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
话音刚落,崔大老爷就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大声吼道:“两个孽障,你们在这闹什么?还不赶紧跟孙嬷嬷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