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每年年底都会举行一次年祀祭典，皇帝陛下还会写下关乎北离下一任皇位继承人人选的龙封卷轴，只是这个龙封卷轴已经连续许多年没有写下了。
    皇城内的太安殿大门紧闭，天启五大监守在殿外，国师齐天尘、金衣兰月侯、白王萧崇、赤王萧羽以及一众文武百官也在殿外等候，兰月侯时不时和国师插科打诨几句，心情比板着脸的萧崇和表现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萧羽要轻松许多。
    明德帝萧若瑾坐在太安殿的书案前，不禁回忆起了他的弟弟萧若风。
    萧若瑾心里很清楚，不，是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当年太安帝写在龙封卷轴上的名字，就是九皇子萧若风，可是萧若风这个傻弟弟，为了把皇位让给他，生生把龙封卷轴撕碎了，拥护他萧若瑾为新帝。
    可偏偏龙封卷轴有两份，萧若风撕碎了传到五大监手里的那份，赐予钦天监保存的那份，却不翼而飞了，他萧若瑾始终不是名正言顺。
    而萧若风在朝堂内外的声望实在太高了，即便萧若瑾登上了皇位，无论他做得有多好，萧若风的那些江湖朋友，乃至朝堂百官，他们始终认为皇位是萧若风的，他们拥护的人也始终是萧若风，而不是他萧若瑾。
    因为那份不翼而飞的龙封卷轴，萧若瑾渐渐和萧若风离心了，所以为了巩固皇权地位，他不得不慢慢除掉那些影响他皇位的人，包括他的亲弟弟萧若风。
    明德帝萧若瑾闭了闭眼睛，心脏一抽一抽地疼，要是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伤害萧若风的，可他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好像一切都变了。
    为了巩固他的地位，他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杀了萧若风，他后悔吗？
    他想，杀了若风，他的心很痛是真的，但他不后悔也是真的。
    萧若风最大的错，就是太心软了，他应该自私一点，当年他要是坐上这把龙椅，起码他们兄弟两个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兄友弟恭，君臣和睦。
    萧若瑾把思绪拉回来，盯着眼前空白的龙封卷轴，顿感头痛难忍，他很想提笔写下六皇子萧楚河这个名字，他的江山，自然是想留给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可是楚河，和他的琅琊王叔一样，向往江湖，他真的愿意一生都被束缚在这座皇宫里吗？并且他一旦在龙封卷轴上写下萧楚河这个名字，萧崇和萧羽恐怕不会让仍然流落在外的萧楚河活着回来。
    萧若瑾坐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在龙封卷轴上落笔，双手扶着书案撑起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头重脚轻地走了出去。
    伸手打开太安殿的大门，萧若瑾踏出太安殿，外面明明是阳光极好的大晴天，他却觉得眼前越来越黑，最后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年祀祭典还未结束，明德帝却晕了过去，顿时把在场的天启五大监和几百名文武百官顿时吓得够呛。
    钦天监监正齐天尘和大监瑾宣公公连忙上前查看，齐天尘为明德帝把脉，发现明德帝是心疾发作。
    原本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可明德帝却在文武百官都在的重大场合晕倒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明德帝的身体，或许快不行了。
    这场祭祀，不得不提前结束。
    萧崇和萧羽想要进去看看萧若瑾的情况，但却被钦天监的天师拦在了门外。
    天师说道：“两位殿下，国师有命，除了兰月侯，谁都不能进去。”
    皇帝陛下晕倒，此时国师的话相当于君命，萧羽气得拂袖离去，萧崇也只能先暂时回府。
    还在返回天启城路上的萧瑟眼皮跳了一下，一瞬间忽然觉得心慌了一下。
    无心立即察觉到萧瑟的不对劲，按着他的手问道：“萧瑟，你怎么了？”
    萧瑟微微摇了下头，“只是忽然有种不好预感。”
    马车里的飞轩歪着头看着他们，萧瑟的表情明明没什么变化，他不明白无心是怎么发现萧瑟不对劲的。
    无心沉吟了片刻，说道：“会不会是你父皇……”
    他们是提前回天启城的，但这个时间点，应该正好能对上明德帝中毒病倒，明德帝这么疼爱萧瑟，萧瑟心里应该也很在意他的父皇，所谓父子连心，萧瑟或许是多少有些感应。
    “萧羽快沉不住气了。”萧瑟拧着眉说道，为了得到皇位，萧羽还真是丧心病狂，看来他回到天启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夜鸦杀了，免得他助萧羽祸害更多的人。
    无心搂着萧瑟的肩膀安慰道：“先别着急，你父皇一定能撑到小神医赶到天启城。”
    “嗯，我知道。”萧瑟自然地把头靠在无心的肩膀上，算起来，其实他和他的父皇已经十年未见，他忽然有些近乡情怯了。
    四年前，六皇子萧楚河被贬为庶民流放青州后，虽然两年前明德帝已经赦免了他的所有罪错，恢复了他皇子的身份，但只要他一天不回天启城复命，那他就依然只是一介庶民，没有资格争夺皇位。
    如今的朝堂之上，看似白王萧崇和赤王萧羽分庭抗礼，实则赤王萧羽才是最有机会坐上龙位的那个人，只要明德帝一死，谁又会真的去拥护一个瞎子当皇帝？
    但若是萧楚河回到天启城就不一样了，他恢复皇子的身份后，当下平衡的局面会被打破，甚至，有可能直接把白王和赤王双双踩下去，毕竟萧楚河是明德帝最偏爱的孩子，也是所有皇子中最出色的。
    因此回到赤王府后收到萧瑟离开雪月城，正在返回天启城的飞鸽传书时，萧羽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萧羽胸膛起伏，怒道：“立即派遣洛城军，连夜北上，一定要杀了萧楚河！”
    他就不信了，萧楚河身边的人再厉害，还能对抗整个军队不成？
    龙邪问道：“殿下，要不要通知洛城主？”
    “当然要，马上写信给义父，务必让义父杀了萧楚河。”萧羽咬牙道，他的义父洛青阳如今是天下第一，只要义父愿意出手，加上洛城军，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萧楚河！
    白王萧崇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看。
    其实萧崇心里很清楚，四年前父皇把萧楚河贬为庶民流放青州，看似迁怒萧楚河，实则是想保护他，不让他卷入那场旋涡之中，否则父皇也不会后悔，仅仅过去两年，就迫不及待地恢复了萧楚河皇子的身份，并且还封他为永安王。
    要是萧楚河真的回到天启城，那么天启城，真的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