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晓晗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微微一笑，转过身，抬起头，看向杨璐所在的方向，对着手机说：“杨璐，你下来吧，我原谅你了。”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怔住了。
    凌陌昆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乔晓晗身上，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关切与疼惜。眼前的乔晓晗正背对着她，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凌陌昆仿佛看见了当年被他丢下的那个小女孩，他的心都要碎了。
    冯心语气得往林牧屿的小腿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林牧屿原本正抱住凌陌昆不撒手，被冯心语这一踹，身体不由得猛地晃动了一下，这才放开了凌陌昆。
    林牧屿如梦初醒，如获大赦一般，一把夺回乔晓晗手里的手机，说：“杨璐，你听到了吗？晓晗她原谅你了，你快下来，我这就上来接你。”
    林牧屿头也不回地向烂尾楼里奔去，毅然决然，奋不顾身，仿佛是奔赴战场的超级英雄。
    乔晓晗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在涌动，好像有什么正从她的体内剥离，从混沌到清晰。
    就在这时，乔晓晗的身体忽地一紧，被拥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她嗅到了阔别已久但依旧熟悉的淡淡的体香，是凌陌昆与生俱来的混合木质香调。
    乔晓晗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后便渐渐放松下来。一直以来支撑着她的那股劲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凌陌昆紧紧地抱着她，大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每次哄她那样。这一下下仿佛轻轻地拍在乔晓晗的心上，她哭了，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就像个孩子一样。
    一旁的冯心语看傻了，她们相识三年多，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乔晓晗哭。
    这些年，冯心语不止一次见过乔晓晗的伤心时刻，哪怕她难过得眼泪在眼眶中疯狂打转，也从没当着她的面真正哭过。
    甚至还会在她这个旁观者的情绪被感染到几欲落泪时，突然插科打诨转移话题。这让冯心语一度以为乔晓晗是个天生的乐天派，性子要强不爱哭。
    冯心语看着在凌陌昆怀里泣不成声的乔晓晗，她的眼泪也要下来了。
    就在这时，乔晓晗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后退一步，挣脱了凌陌昆的怀抱，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绕过他，走到车子跟前，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留下凌陌昆一个人站在原地，手臂僵在半空，错愕、担忧、无奈、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冯心语见状，也赶紧跟着上了车，和乔晓晗并排坐在一起。
    “晓晗，你还好吗？”她从包里掏出纸巾递到乔晓晗的手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乔晓晗头仰着，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说话。她接过纸巾，摸索着展开，然后盖在了自己的脸上，纸巾很快出现了一大片的湿软。
    冯心语无声叹息。
    凌陌昆站在车旁边抽完一支烟，来回踱了一会儿才上车。
    “先去吃午饭。”凌陌昆一边操作导航，一边说接着下来的安排。
    乔晓晗揭下覆在脸上的纸巾，坐直了身子，直视着后视镜里凌陌昆的眼睛，“我要回学校！”
    “晓晗……要不再等等吧！”冯心语好心劝着。
    “晓晗，听话！”凌陌昆看着后视镜里红着眼睛的乔晓晗，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乔晓晗踢了一脚前排的座椅，就要起身开门下车，凌陌昆眼疾手快地把车门锁住。
    他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又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乔晓晗，深叹一口气，“坐好，我送你回学校。”
    冯心语拍了拍乔晓晗的肩膀，示意她系好安全带。这么拧巴的乔晓晗，实在是太罕见了！
    凌陌昆的车子刚启动，林牧屿搂着杨璐从烂尾楼里走出来。杨璐歪着身子，倚靠在林牧屿的怀里，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嗔模样。
    杨璐看到了凌陌昆车尾的车标，她不懂车，但认得这个牌子，再加上这个车型并不常见，一看就比林牧屿的那辆代步车要贵很多，开车的男人肯定身价不菲。
    想到这，杨璐的心里就忍不住地泛酸。乔晓晗怎么会这么好命，围在她身边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条件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可是，林牧屿已经是她目前可以够得着的条件最好的男人了。不着急，慢慢来，总有一天她能赶上乔晓晗。
    凌陌昆把乔晓晗和冯心语送到学校门口就离开了。
    两人到了学校，直奔食堂。
    午饭时间，校园里人来人往，食堂里更是人声鼎沸。有不少人向乔晓晗行注目礼，还有个别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乔晓晗一点也不恼，反而大大方方地笑着看向对方，反倒把那些人弄得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偶尔有一两个特别没眼力见的跟她对视，她就笑着问：“同学，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最终都是对方尴尬退场。
    一顿饭下来，乔晓晗像在战斗似的，把周围打量她的目光纷纷击退，跟在身旁的冯心语胆战心惊，担心的不得了。
    “晓晗，你这又是何苦呢？”
    “怎么了？我这样有什么问题吗？”乔晓晗语气很平静。
    “其实，只要再过几天，贴吧的事情就会被大家遗忘，你何必现在跟他们硬刚？在家休息几天，避一避不是更好吗？”
    “无所谓，我本来也没地方可以躲。
    回家是要我躲在凌陌昆的身边吗？然后等某一天他又突然离开，还是只剩我一个人，不是吗？
    我不想给自己有处可躲的错觉。”
    乔晓晗是笑着说完这些话的，这话让坐在她对面的冯心语突然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地流了下来。
    中秋过完，很快就是国庆长假，乔晓晗打算趁着假期，好好准备一下简历，迎接校招季的到来。
    这天，乔晓晗参加完补考回到宿舍，刚拿出专业书，还没来得及打开，就收到了林伟强发来的电子邀请函，请她去参加公司的十年庆活动。
    十年前，林伟强辞去公职，下海经商，创办了一家亮化工程公司。公司从起步阶段的几个人，发展到现在的一两百人，承接过一些城市地标建筑和知名景区的亮化项目，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
    乔晓晗看着邀请函发呆，被冯心语看到，凑过来搭眼一瞧，“这是林牧屿爸爸的公司吗？”
    “嗯。”
    “你要去吗？”
    “不太想去，但不得不去，叔叔阿姨对我有恩。”乔晓晗回答得很认真。
    “那岂不是又要见到林牧屿了，你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有叔叔阿姨这层关系在，我和他就不可能永远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