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杏儿一家和那些响应李大力的难民上了鸡公山。
他们找了处相对平坦的山地,搭屋起灶,开荒种地,没有沉重的赋税和徭役,还能勉强过活。
骄阳峪地处夏国南部,冬天不是很冷,鸡公山在夏国中部,一到冬天时常飘起鹅毛大雪。
没有野菜野果,地里也没什么收成,山上几乎连个活物都见不到。
他们无法用打来的野兔野鸡去城里偷偷换点米粮和盐,这样下去只能冻死饿死。
最终还是李大力做了个决定,带着几个青壮年和儿子小柱,偶尔下山打劫那些过路的商队。
商队的人都怕麻烦,见他们个个穿的破烂,面带菜色,扛着农具来打劫,往往会施舍他们一些米粮碎银。
碰到硬茬就跑,软柿子就捏,一年年死扛。
李杏儿也不知道他们在山上生活了多少年,又是一个难熬的冬天来临。
李杏儿记得那天北风呼呼地刮,他们住的山洞犹如冰窖。
她和她娘蜷缩在草垫子上,盖着唯一的一床被子,抱着相互取暖,饿得肚子咕咕叫。
李杏儿见她爹拿起墙边立着的一张弓和两支箭递给他哥。
“你娘和你妹妹已经饿了两天,小柱子,你去把张叔他们几个叫上,咱们下山试一试,或许能碰上个过路的商队。”
小柱子看着手中的弓和两支箭。
“我不会用这东西,咱们抢来都这么些年,我也没练过。”
“叫你装装样子,咱们抢东西又不伤人命,你把箭搭在弓弦上就行,脸上的表情凶一些,吓唬吓唬人不懂?”
李杏儿见她哥把箭搭在弓弦上,使劲地拉开,两只胳膊都在颤,突然间,箭矢脱手而出,箭头插在了山洞的石头上。
小柱子得意地笑了。
“还行,吓唬人够用!”
李大力抄起一根粗壮的木棍。
“咱们现在就下山,争取天黑前能捞一票!”
李杏儿见她爹和哥哥都走了,不知为什么有些心慌。
“娘,我总觉得爹爹这么做不好,我们又不是坏人,为什么要抢别人的东西?”
她听见她娘长叹一声。
“傻孩子,你说得没错,可我们要活下去,你爹也是实在没办法。”
还没到晌午,李杏儿听到山洞外传来嘈杂声。
她走出山洞,一眼看见她哥躺在地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眉心有个血洞,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
李杏儿冲上前扑到哥哥的身上,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哥哥!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李大力在一旁顿足捶胸。
“小柱子,爹对不起你,不该带你下山!害得你丢了性命!”
张叔愤怒地大喊着。
“老李,这怎么能怪你?是那个女镖头杀了小柱子!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会帮你找到那个女镖头,给小柱子偿命!”
小医仙讲到此处,还深陷在痛苦的回忆中。
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哥哥那张沾满血水的脸,眉心处深深的血洞。
小医仙擦了下眼泪。
赵萱疑惑地看着小医仙。
“你刚说到是个女镖头杀了你哥哥?这个女镖头不会是我师父吧?”
小医仙满脸苦涩,接着说。
“我爹当时痛不欲生,我娘也因我哥哥的死一病不起,我爹跟几个叔叔发誓定要找那女镖头报仇雪恨。
事后我爹经常下山混入城中,仔细打听后才知陈朝已灭,早已经改天换地,那年已是夏宣和九年。
再三打探下才知,那个女镖头就是当年威震一时的武威镖局总镖头赵小曼!”
赵萱大惊失色。
“什么?真是我师父杀了你哥哥?”
“事实的确如此,但你师父是误杀。”
“怎么还会误杀?我师父武功很强,断不会出此差错!”
小医仙继续往下说。
“我娘后来才告诉我,那天我爹他们抢的是武威镖局护卫的皇家商队。
赵小曼一开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给了过路钱,也给了五袋大米。
我爹他们也想见好就收,谁知我哥哥太紧张,手中搭着的箭没留神朝赵小曼射了出去。
赵小曼用手指夹住箭尖反手朝我哥甩了过来,力道大得惊人!
我哥当时吓傻了,躲都没躲,那箭射中的我哥的眉心。
后来我爹在栎阳租了个小门脸卖灯笼,寻机要向赵小曼报仇。
也是在那年的中秋夜,我爹把你骗了回来关在柴房。
他跟我娘说你是赵小曼最心爱的徒弟,我虽然也想为我哥报仇,但我不想牵连无辜的你,才把你偷偷放走。”
赵萱问:“你这么做就不怕爹知道了跟你算账?”
小医仙苦笑一声。
思绪又回到了宣和九年那个中秋夜的夜晚。
李杏儿刚摸黑回到家,就见她爹一脸愤怒地瞪着她。
“赵萱去哪儿了?是不是你把她放走了?我把她骗回来,是为了让赵小曼也体会体会失去至亲的痛苦!”
“爹爹,她还那么小,当初我哥的死跟她没关系!”
李大力伸手在李杏儿背上打了两下,李杏儿栽倒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娘急忙从内室跑了出来,把李杏儿护在身后。
“你已经没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把唯一的女儿打死?”
李大力的手停在半空中,颓然地蹲在地上,抱着头。
“以后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机会?赵小曼武功高强,身边都是高手,儿子的仇哪天能报?”
李杏儿躲在她娘的身后,松了口气,见她爹忽然间站起身,满脸惊恐。
“赵萱回去一旦跟赵小曼提起被骗到柴房关起来,赵小曼肯定会找上门来!
快快快,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就得走,再晚来不及了!”
当晚她爹带着她们娘儿俩逃出栎阳城,回到鸡公山。
小医仙说到此处,捂住胸口。
多年来这些痛苦的回忆时不时侵蚀着她的心,她只有在治病救人的时候才能暂时忘记。
赵萱不禁伸手抱住小医仙。
“姐姐,不要再说下去,我不想让你这么痛苦。”
小医仙看向默默坐在一旁的顾章华,扶住赵萱的肩膀。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心病需要心药治?
当初你就是王爷的心药,才治好了他的怪病,而我的心病,也需要你来治。
只有把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我才不会经常去回忆这些往事,我才能轻装前行,过一种属于我的新的人生。”
“姐姐既然这么说,那我想问问,使团遇袭的事你父亲他们,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