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犹疑,这件事,他要不要牵扯到老师……
可是,如果不这样,以他目前的能力,确实无法做到。
他闭了双眼,又睁开,有些为难地说道,“老师,前些日子,我在养心殿外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紫泓轩嘴唇有些发白,有些犹豫道,“二十年前的巫蛊一案,是……是父皇一手所策划……”
紫泓轩似不敢抬眼看柏秋一般,垂着头,手攥紧了被子,脸上充斥着悲伤。
柏秋闻言,心中大惊,眉峰紧皱。
二十年的血雨腥风,他是知道的。作为太傅,他从未怀疑过此事的缘由,也无需查证。
若此事真是陛下所为,这君主之位,实则不当!
他盯着紫泓轩看着,心里大概知晓,他此番突然生病,所为何事了。
陛下上位后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即便二十年的事真的是事实,他们这些官员大臣也没有办法去批判他。太子紫沐阳被废,沐家倾巢,是他们亲眼所见。
柏秋有些为难的摇摇头,嘴上劝解道,“陛下所谋皆是为了赤翎。这些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徒增烦恼。”
此话一出,紫泓轩便知道,畏于强权,是一个正常人的本能。
他原本想借官民之力,来揭开他的丑陋面纱,将他的罪恶曝晒于烈日之下,受万民唾弃……可是,要确保此举万无一失,没有朝内众位官员的协助,可谓难于登天。
紫泓轩忍不住咳了一声,望向柏秋,“老师,或许是我听错了,也不一定。”他能理解老师的顾虑,所以他并不强求。
柏秋望着紫泓轩,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交待他照顾好身体,便起身离开。
紫泓轩靠在床榻上,想起昨夜柳若雪的话,便吩咐人去将白敛传唤入宫。
白敛来到泓宇殿的时候,紫泓轩已然起身,坐在书桌前。
“微臣见过殿下。”
“白兄不用多礼。”
“不知殿下邀臣前来,所为何事?”
紫泓轩盯着白敛看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红袖招。”
白敛呼吸一滞,这几日,他一直在想用什么样的方式,能解救红袖招的大家,思前想后,只能面见圣上,将此事说讲清楚。可每次他想说的时候,都被老师从中阻拦。
他明白老师的意思,京都若乱,赤翎百姓的生活也会受其影响。用红袖招的众人,来换取赤翎百姓的安稳,以小换大,怎么说都是划算的。
可是,无论多少,都是性命。
他做不到熟视无睹。
在听闻七殿下从京兆府带走红袖招众人之后,他特地去见了老师一面。
他不解,陛下为何会让七殿下来处理红袖招的事,而红袖招众人的结果如何,没有了任何消息……
今日下朝之后,他便想找个机会来泓宇殿来见一见他,可惜,通传的公公告诉他,七殿下突然病重,陛下在泓宇殿看望,他便没有进殿。
如今,他主动提起红袖招的事,白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殿下,红袖招众人可好?”
“白兄你这可就问错人了!”紫泓轩自顾自地喝着茶,一脸无辜地看向白敛,“红袖招一案,与本王无关,本王怎知他们好与不好?”
“臣不知殿下召臣前来的目的为何?若不是因为红袖招,那么,请恕臣告退!”白敛站起身,做势要离开。
“白兄,你来京都为官也有半载,官场上的那一套,你还是什么也没有学到。”紫泓轩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能出淤泥而不染的,也只有这位紫苏先生了。
见他依旧头也不回地离开,紫泓轩放下茶盏,说了一句,“巫蛊一案的主谋!”
白敛闻言,停下步子,转过身,来到紫泓轩的身边,“殿下您方才说甚?”
“白兄,既然听到了,也无需本王再重复一遍了吧。”紫泓轩不慌不忙地给他倒了一杯茶,“不妨坐下来,细谈,如何?”
白敛坐回座位上,一脸探究地看向紫泓轩,他无法确定七殿下对当年的巫蛊一事了解多少,他所说的巫蛊主谋与自己知晓的,是否是同一个人。
紫泓轩用食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蘸着杯盏中的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煜”字。
白敛心中骇然,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握住茶盏的手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柳姨说你有证据证明二十年前的真相?”紫泓轩见他不语,继续说道。
有关红袖招的事,柳妃娘娘也告诉七殿下了?白敛有些不明,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是集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娘娘,一个是身份高贵的皇子,为何对于指证巫蛊一案背后的凶手是当今陛下如此执着?
白敛微微点头。“证据确实在我这里。”
“可否借本王一观?”紫泓轩急切地问道,见他为难,连忙放缓了语气,“本王不看也行,白兄能否跟本王透个底,此人真是幕后主使者?”紫泓轩问着,指了指桌面上的那个字。
白敛微微颔首。
得到想要的答案,紫泓轩伸出手,将桌面上的字盖住,只留下一滩水渍。
“想必白兄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难度。不知白兄打算如何做?明哲保身,将这些所谓的证据毁掉?还是身先士卒,铤而走险,将此公之于众?”
紫泓轩注意到,在自己说这番话时,白敛脸上透着迷茫。
“老实说,这些事,我其实可以不参与,继续当我的浪荡皇子,浑浑噩噩过日子,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地方。”紫泓轩斜靠在椅子上,表情慵懒地说道,“可是,想到这么碌碌无为地活着,感觉也没有什么意思,偶然间听柳姨提到了这件事,突然生起了兴致。你若信不过我,今天这件事,权当没有发生过。若信得过我,这件事,就先交给我处理,你就安心地待在朝堂,顺势而为,如何?”人嘛,总要做一些自己觉得值得的事情。
“殿下可知,这件事,您要面对什么?”白敛拧着眉问。
“能有什么?最多不过脑袋搬家。也没有大不了的。”紫泓轩无所谓地说道。“单凭你一人之力,此事是无法完成的。朝臣之中,敢站出来,与你同进退的,也不会有几个人。”
紫泓轩的话,一针见血。
事实上,老师不止一次地劝说过他。
“殿下准备如何应对?”白敛问道。
“这个嘛,就无需白兄操心了。”紫泓轩站起身,“白兄要做的,就是保管好证据,等到了那日,你将证据展示给百官们看,就行了。在此之前,一切交给我!”
原本想着借白敛之手,可以免去红袖招的劫难,实际上,却没有丝毫的作用。
假借于人,不如亲力而为!
送走白敛之后,紫泓轩去了一趟御膳房,而后又来到了养心殿。
“陛下,七殿下求见!”
养心殿内,高福莱低声唤道。
煜帝抬眼,将奏折合起,放在一边,“身体尚未痊愈,怎么就出门了!快!快唤他进殿。”
“是!”
高福莱连忙走出内殿,将紫泓轩请了进来。
“儿臣拜见父皇。”紫泓轩一手拎着食盒,单膝跪地请安道。
“快快起身,身子可好些了?”煜帝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
“回父皇的话,服了张太医的药,躺了半日,身子好转了许多。”紫泓轩顺势起身,温和地回答着。
“身子好转就好。日后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煜帝语气关心道,眼睛瞥到他手中提着的食盒,“这是?”
“哦,儿臣方才去了一趟御膳房,让御膳房做了一道莲子粥……”剩余的话,紫泓轩没有说,却又能保证煜帝能知晓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果然,煜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拉着他,来到桌前,接过他手中的食盒,将食盒打开,取出食盒中的两碗粥,一脸歉疚地望向自己的儿子,“父皇近日忙于政务,一时忙忘了今日是轩儿你的生辰了。”
“无碍,父皇,儿臣又不是小孩子了,生辰什么的,也不是很重要,每年生辰,也是借着这样的机会,跟父皇您坐下来,尝尝莲子粥,说说话……”紫泓轩不以为意地笑着,端起自己的那碗莲子粥,在煜帝的注视下,一勺勺地喝着。
“是父皇的不是。”煜帝挥手让高福莱离开,坐在紫泓轩的身边,陪他喝着莲子粥。“轩儿,可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
“父皇忙于国事,是百姓之福,赤翎富强,百姓安康,已经是给儿臣最好的生辰礼了。”紫泓轩乖顺地回着。至于生辰礼,他想,他马上就能看到了……
紫泓轩在养心殿内,陪煜帝畅谈了一个时辰,后来煜帝感觉到了困倦,紫泓轩带着食盒离开养心殿。
父子情深的戏码,就让儿臣再陪您演上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