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夫，三姐夫，快点儿起来，吃过饭咱们去抓鱼，三姐说要带一点儿柳根子炸的鱼酱，回去给她同学吃……”
    迷迷糊糊中，陈卓被假小子的声音给吵醒。
    昨天晚上，放了火之后就啥都不管的田姑娘，自己睡了个昏天黑地。
    可怜的陈卓，一直瞪着眼睛看房顶数星星，到了过半夜都没睡着。
    好不容易迷瞪了一会儿，又被假小子田英给吵醒了。
    田家小妹扯着他的手臂往起拖：
    “懒鬼，快点儿起来。”
    幸好昨天晚上是和衣而卧，要不然说不定就被人看了个干净。
    陈卓没办法，下地趿拉上鞋，被假小子扯着到了堂屋。
    外屋热气腾腾的，还有炒菜的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陈卓昨天晚上就没吃饭，肚子早就饿了。
    田老五一改昨天的后娘脸，笑得跟朵花似的：
    “小陈啊，快来坐着，马上就能吃饭了。”
    东屋土炕的木头方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
    东北菜，主打的就是一个量大实惠。
    满满一大铁盆子的兔子肉炖鸡，还放了些当地特产的新鲜榛蘑，红彤彤的很诱人食欲。
    这席面儿看上去很丰盛，实际比看上去更丰盛些。
    田敏一头长发，盘在后脑勺，整个人比昨天多了几分妩媚成熟的味道。
    看到陈卓进来，女孩儿眼波流转，目光中多了一丝狡黠。
    陈卓心中瞬间多了一丝明悟。
    这丫头昨晚是故意的。
    奶奶个腿的。
    老夫多年大渣男，竟然被个黄毛丫头给骗了，真是八十岁老娘倒崩孩儿，栽到家了。
    田敏嘴角勾起，擦着他的身体去了外屋。
    田老五坚持着让陈卓坐了正位。
    田敏的二哥田大奎，非常殷勤的拿来碗筷：
    “妹夫，我刷了三遍，可干净了！”
    陈卓心里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这爷俩儿的表现，不太对劲儿。
    田大力上桌的时候，表情很扭捏。
    毕竟，昨天还在拳脚相向，今天却坐到一起把酒言欢，普通人真适应不了这种身份的转变。
    陈卓很冷静，不管田家父子打什么主意，自己只管低着头猛吃。
    就连田老五亲手倒满的苞谷酒，他都一口没动。
    这老家伙一肚子鬼主意，谁知道他是不是想灌醉自己，做什么坏事。
    生命危险不至于，毕竟桌上还有个方远。
    田家人再虎，也不可能以身试法。
    可要说田老五心里没点儿别的想法，打死陈卓都不信。
    方远倒是浑不在意，酒到杯干。
    整个桌子上，只有田老五心里最郁闷。
    老二田大奎一直在给亲爹使眼色。
    自己也二十一了，眼瞅着大哥马上成家，小伙子心里也长了草。
    爹妈偷着跟他说，妹妹三妮儿找的男人，是个不差钱的主儿，田大奎一下子就上了心。
    要是他再给个三千两千的，自己娶媳妇儿的钱，不也有着落了吗。
    有了这个想法，他才会表现得比任何人对陈卓都亲热。
    田老五暗中叹了口气，对着小儿子轻轻摇头。
    这个姓陈的小子滑不留手，让他有劲儿也没地方使。
    陈卓三口两口将一根炖兔腿啃得只剩下个大骨头棒子，抬起手背一抹嘴角的油：
    “方叔，您慢慢喝着，我陪英子去抓鱼！”
    田老五陪着笑：
    “小陈啊，不忙，再吃点儿……”
    陈卓摆了摆手，跳下土坑扬长而去。
    老头儿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一张脸变得比锅底还黑。
    虎着脸端起桌上的三钱蓝边大酒盅，一饮而尽。
    方远夹了一筷子榛蘑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耳朵里传来假小子田英，咋咋呼呼的喊声：
    “三姐，妈，我带姐夫去抓鱼了，你们把大酱准备好！”
    一大一小两个脚步声离开小院，逐渐消失不见。
    方远“吱喽”一声，抽了一口杯中酒，这才笑道：
    “表哥，看在亲戚的份上，兄弟劝你一句，少使一些心眼子，多几分真诚，三妮儿的男人有钱，还能不孝顺你这个老岳父？”
    田老五愁眉不展。
    理是这么个理，可钱最好还是放在自己手里。
    姑爷毕竟是外人。
    万一人家到时候不肯掏钱呢。
    昨天自己一时冲动，可是跟闺女把断亲文书都签了。
    假小子拎着个塑料桶，拉着陈卓一溜小跑，到了绕村而过的小河边。
    “三姐夫，我知道我爹他们为啥对你那么好！”
    正在感叹山里的孩子，也能偶尔出现一个社交悍匪的陈卓，闻言一愣：
    “你个小丫头，怎么啥都知道！”
    假小子果然上当，气鼓鼓的挺起胸膛：
    “小看人，我昨天晚上听我爹娘说悄悄话，三姐夫你是有钱人，将来二哥娶媳妇儿，他们想求着你帮忙。”
    陈卓恍然大悟。
    难怪老田一家，今天的态度跟昨晚截然不同。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他有些好笑。
    自己过来，只是因为欠了田敏的人情。
    今日一别，恐怕再见无期，田老五怕是想多了。
    小河水清澈见底，里面的游鱼穿梭来去。
    长白山上淌下来的山泉水营养丰富，水里的鱼儿又肥又大。
    假小子欢呼一声，挽起裤腿提着抄网就冲进了水里。
    看这套业务的熟练程度，这小丫头没少嚯嚯河里的柳根子和大白漂子。
    陈卓正想着，冷不防胳膊被假小子拉了一下，一个趔趄栽进水里。
    田英哈哈大笑：
    “姐夫，俺们这河里的水是甜的，喝了也不怕坏肚子。”
    陈卓呛了两口水，拿这顽皮的小丫头没办法。
    听她说水是甜的，忍不住心里一动：
    “英子，这条河的源头在哪里，你知道吗？”
    假小子眨巴眨巴眼睛，样子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知道啊，就在沟里俺家山根底下，有个这么粗的大洞……”
    伸出双手比量了一下洞口的大小，田英表情夸张：
    “俺们这里的人，都说那个洞口通着长白山顶上的天池，是龙王爷的秘密通道！”
    陈卓脸上闪过一丝古怪：
    “英子，你说水源地，是你家的山？”
    假小子用力点头，随手指了指沟里几座山头：
    “那儿，那儿，还有那儿，都是我家的。”
    陈卓吸了一口气。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人呐，还是得多做好事。
    要不是自己伸手管了田敏的事，哪儿能遇到这么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