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话，没注意马车外的景象。贺今珩说完那句，学堂便到了。
    “少爷，我们到了。”
    马车外的璃光盈盈柔弱说道，却让熟悉他的贺今珩听出了咬牙切齿的丝丝切切的恨意。
    一路上没少偷听马车内的动静吧。
    他猜。
    “扶我下车。”
    来时上车是他自行上来的，一方面是让方姨娘看到着急，而另一方面，贺今珩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天，他是被璃光搀扶上下车的。
    只是想到要被触碰，他就犯恶心。
    小书童闻言，轻轻“啊”了一声，礼貌规矩的上手搀扶他。
    “少爷……”
    听见里面没动静，璃光有些扭捏出声。
    他本想说完，少爷我来扶你下车，然后掀开帘子直接进去搀扶少年，谁知没说完帘子就被里头先掀开了。
    两人在他惊愕的目光下，下了马车。
    -
    “哟，这是谁？”
    声音传来，声线还幼稚青涩，中年的圆滑却已初见雏形。
    前方不远处停下一辆装饰豪华高调的马车，下来两个与贺今珩年纪相仿的世家公子——
    走在前头的是同街商贾之家赵府公子，赵明明。
    赵老爷年轻时春闱几次，没有中榜，中年行商路也挺坎坷，到现在快老年才有了赵明明一个孩子。
    老来得子，非常宠。
    宠得赵明明嚣张娇纵，从来学堂时起就看不惯贺今珩。
    ——上一代就有些恩怨，贺父比赵老爷年轻十岁，当年春闱一次中榜，令赵老爷嫉妒得牙痒痒。
    ——如今念了同一学堂，赵老爷一心只想让赵明明压他贺父的嫡子一头。
    ——但是，愿望落空。
    ——贺今珩继承了贺父的认真勤勉，卓越天姿，而赵明明……也继承了赵老爷圆圆滚滚的长相。
    ——先生夸赞是轮不到赵明明，责罚却每次都免不了。
    ——赵明明像个刺头那般看不惯贺今珩却又干不掉他。
    ——后来等到贺今珩落水变成残废，才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经常在贺今珩跟前耀武扬威。
    尽管，无论是贺府的门第或是家底，都不是赵家能比的。
    贺今珩冷冷看着拦住他路的两人，上一世也经历过此幕。
    也就是在这时，赵明明看上了璃光。
    贺今珩忆到这时，只想冷笑。
    上辈子心智年幼，还为此因为璃光与人争执过，却不曾发现事件当事人没有出来表一句态。
    而引发了后面更深的矛盾……
    赵明明身后还有个书童，没他那么胖，相反细长瘦条，脸也凹，显得比他要精明一些。
    书童叫李朗朗。
    赵家管家的儿子，为了捧赵明明，名字也是跟风取的，从小就是他的书童。
    路被拦住，贺今珩冷然看着，圆滚滚的赵明明没有像上一世那样被打扮过盛的璃光一眼吸引。
    毕竟这一世多了一个人，书宁。
    而且他和书宁也特地打扮过了。
    只是当赵明明的视线在身后的宁寻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后，贺今珩不动声色偏移了身子将人挡住，冷冷出声：“有事？”
    “贺今珩！”
    “今日学堂上，我一定胜你！”
    ……很无聊的放狠话。
    贺今珩只记得今日是学堂每月一次的月度考核，他对本次考核的许多内容都比较模糊，但记忆里赵明明从未胜过他就是了。
    上辈子还有年轻人的好胜，面对狠话数倍返还。
    现在看着赵明明那张肉圆的脸，心中轻嗤了声，什么都没说。
    -
    到了课上，先生布置考题，重启贺今珩的记忆——
    一人想一对关于江流的对子。
    限时一炷香。
    可多想几个，以备着一会车轮战比试时有多次机会。
    结果谁胜出由投票评判。
    学堂里共有十几名学生，许多都带着自家的书童，计时开始后，有书童的帮着铺纸研墨。
    贺今珩原因特殊，带了两名书童，他的桌子长一些，他坐在中间，旁边一左一右分别是他的两个书童。
    此刻的宁寻坐在最里，很不起眼的隐没角落。
    前方还正好有一根红木柱子挡住了他和先生。
    并不是贺今珩想让他坐那，而是璃光率先抢了外头中央的位置。
    不过小书童似乎对这个位置很满意。
    起初他推轮椅进来，白胡子先生最喜欢最关注贺今珩，一来便注意到新人璃光，和粉嫩嫩的宁寻。
    微一瞪眼吹胡对视上来，就把小书童吓得不自然的避开眼神。
    就吓得移开视线。
    宁寻害怕先生。
    不对，只要是老师他都怕！
    跟心虚做了贼一样，贺今珩便也由着他坐那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位置了。
    “谁先来起头？”一炷香时间好了，先生埋头看书的头没抬，眼睛先扫射了一圈在场。
    看到宁寻的时候，后者害怕得跟小兔子一样悄悄躲到了柱子后面，不让他看到——
    当然是掩耳盗铃的那种。
    他的看不到先生了，先生却只看不见他的眼睛。
    还露个大半个身子在外面。
    宁寻这么怕他也有原因。
    之前第一个世界里每天课前都要抽背抽默，某个英语老师格外偏爱他，很多次都要抽他。
    让宁寻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即使，他肚里不是完全没有墨水。
    刚才005在神识空间反复跟他说可以写听过的，这是个拿到主神碎后随时可以摧毁收回的架空世界，不要有压力。
    宁寻思索之际，005已操控着他的手写了一副了：[怎么样宁宁？]
    宁寻：“……”
    ——天是蓝蓝的，海是蓝蓝的。
    ——风是轻轻的，水是咸咸的。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得很快，在催促下，宁寻写了一个曾经在课本上看到过的。
    [哇塞，这个要怎么念，我不会念，宝宝。]005望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绕口的对子，好奇道。
    宁寻在心里给它默念了一遍。
    他写出了漂亮的对子，别人却不知道，看到这小动作，先生不知情绪的哼笑了声：“书宁，你先来？”
    声音如洪钟。
    或许从古至今这种学生都能撞到老师的枪口上。
    第一个世界时，宁寻就是因为这种可爱的偷感，每次都被历史老师点名起来背书的。
    动静很大，身后传来李朗朗，也就是赵明明书童殷勤讨好式的诋毁低嘀咕：“写了什么弊履，看都不敢看先生……”
    说贺今珩的人，就是在说贺今珩。
    四周的人都能听见，宁寻立刻变成了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