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给阿敏、巴布泰、巴布海下了死命令,希望能凭借义州险要抵挡住明军前进的脚步
他的自信绝不是毫无据的。
八旗军狂飙猛进攻入朝鲜时,作为朝鲜门户的义州城却残破不堪,不仅城垣低矮,而且连壕沟和护城河也没有。
朝鲜君臣之所以这么荒腔走板,源于他们的无知。
他们总是以为,有明朝老大哥的罩着,蛮夷女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毕竟,努尔哈赤早年还向朝鲜纳贡称臣,后来势大了之后也没有侵扰过朝鲜。
皇太极攻下义州城后,立即马不停蹄驱使数十万朝鲜人重新修筑义州城,累死的饿死的打死的不计其数。
壕沟是必须挖的,护城河是必须挖的,而且必须足够宽,足够深。
原先城墙不过一丈二层,现在加高到了三丈六尺;
原先城墙厚不过一尺五寸,现在加上了一道厚达六尺的土墙。
而且城墙上增修了密密麻麻的城垛,每个城垛后面都设置了六至十个射位,每个射位上派两个弓弩手。
熊廷弼深知兵贵神速师老则兵疲的道理,建议袁崇焕:
\"元素,以我之意,当火速进军,遇城攻城,遇塞拨寨,不要给皇太极以任何喘息的机会!\"
袁崇焕对这位老前辈十分钦佩,说道:\"学生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强攻特别耗费人力和物力,学生很怕后继跟不上。\"
熊廷弼慷然道:\"有我给你做后盾,你怕什么?关外的物资虽然进不来了,但我倾全辽之力支持你总是做得到的!\"
袁崇焕听了熊廷弼这话,心中豪气顿生,抱拳行礼道:“袁公大义,崇焕感激不尽,此仗必全力以赴。”
熊廷弼哈哈大笑,\"谢我干什么!你若打赢了,我就可以回江夏养老了!\"
袁崇焕拱手道:\"愿借熊公吉言,学生当放手一战。\"
熊廷弼当夜就回了沈阳,筹集粮草军衣军械火药炮弹。
刘铤身受十余创,只休养了一夜,就要到前线去领兵。
袁崇焕坚决不肯,\"老将军伤还未愈,再休养几天又何妨?\"
刘铤瞋目道:\"前线打得热火朝天,我躲在后方睡大觉,岂不被人笑掉大牙?再说我二十几年前在朝鲜从北打到南,熟悉地形。\"
杜松哂笑道:\"袁经略,刘大刀是怕我抢了他的风头,你就让他去吧。\"
刘铤骂道:\"你个无名小卒,我当千总时,你还是个大头兵,你有什么风头犯得着我抢?\"
杜松回敬道:\"你牛,你咋躺床上了?\"
刘铤呼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叫道:\"老杜,要不咱们干一架,看我能捶死你不?\"
杜松胸脯挺得老高,\"你先养几天再说,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你。\"
袁崇焕忙劝架,\"二位老总兵,省着力气去打建奴吧。\"
杜松笑道:\"刘大刀这个人你让他死在战场上,能行。你让他死在床上,不行。袁经略,你就成全他吧。\"
刘铤笑道:\"杜老哥,还是你知道兄弟!\"
袁崇焕只得应允,当下整顿兵马,天色未明就急速进发,虽遭遇一些小股敌军骚扰,但并未影响整体行军速度。
很快,大军就抵达义州城外。
刘铤望着眼前坚固的城池,对袁崇焕说道:\"努尔哈赤养了个好儿子,的确不可以小视,才几个月的时间就把小小义州城修成了这么大规模!看来这仗很不好打!\"
袁崇焕一声令下,明军开始列阵。
北面由孙元化的火炮营担任主攻,由郑崇俭的锦衣卫大刀营斧头营担任辅攻,一旦打垮城墙,就猛冲进去。
西面由刘铤部、杜松部担任主攻,马林部、李如柏部担任辅攻;
东面由罗一贯部、赵率教部担任主攻,何可纲部、朱梅部、左辅部担任辅攻。
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首先上场的是袁崇焕倚为定海神针的四十门红夷大炮。
红夷大炮长二丈,轻者一千八百斤,重者二千五百斤。
厚厚的雪地中铲出了一条通道,每一架炮车在十二个士兵的推动下缓缓前行,在离义州城半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连成了四排,前后两排之间间隔三四丈,每排十门红夷大炮。
红夷大炮能洞裂石城,震数十里,威力不俗,但也有着致命的弱点。
第一个弱点是装填发射速率慢,而且每次发射,因为强大的后冲力,都会震得大炮严重偏离原有射击战位。
按照正常操作程序,火炮需要经历复位、装填、设定方向角、仰角等一系列步骤。
即便是训练娴熟的炮兵,也只能达到一分钟一炮的射速。
第二个弱点是炮体笨重,无法迅速转移阵地,故在野战时,只能在开战之先犹定点轰击,如果没有数量足够的步兵和骑兵的协同保护,很容易落入敌手,简单说就是长于守城,拙于野战。
经过一段段蜿蜒曲折的山路,爬过一道道陡坡,翻过一道道山冈,将四十门红夷大炮从关内运到几千里之外的义州,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再加上红夷大炮用的是实心弹,造价十分昂贵。
造千颗万颗实心弹并不难,但要将每一颗实心弹造得一模一样,却非常之难。
户部嫌从西洋人手上买炮弹太贵,让工部自己造。
工部没少花钱,可是别说将每一颗炮弹造得一模一样了,连造一百颗一模一样的都做不到。
四十门红夷大炮已经排列整齐。
袁崇焕勒着马,在火炮阵地上巡视了两遍,问孙元化:\"孙将军,准备好了吗?\"
孙元化朗声答道:\"准备好了!\"
袁崇焕大声命令:\"放炮!目标:城墙!\"
孙元化冲曹文诏点了点头。
曹文诏举起令旗,大声喊道:\"京军火炮营,全体注意!放炮!目标:城墙!\"
随着曹文诏一声令下,四十门红夷大炮同时发出怒吼,巨大的轰鸣声回荡在山谷之间,炮弹呼啸着飞向城墙,发出沉闷的撞击之声。
所有的人屏住了呼吸,想象着在如此猛烈的轰击之下,城墙会打开一个缺口。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是,城墙居然岿然不动。
袁崇焕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再次下令轰击。
然而接连进行了三波轰击,城墙依然完好无损。
炮弹仿佛被什么神秘的东西吞到肚子里去了,只不过扬起了漫天的黄土而已。
袁崇焕大惊失色,连忙翻身下马,问道:\"怎么回事?\"
孙元化沉思半晌,答道:
\"属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大概是红夷大炮的炮弹可裂砖石,但是无法打穿太厚的土墙,好比利刃可断坚木,却不能断水流。\"
袁崇焕若有所悟,命令:\"那就别打城墙了,抬高炮口,先把城墙上的敌台、女墙、城垛全打了,再往城里打炮!\"
孙元化依令而行,刹那间,一枚枚炮弹飞了过去,城墙上的掩体被打得稀烂,城墙上了无遮拦,守在城墙上的八旗兵死的死,跑的跑。
然后一枚枚炮弹落入义州城中,炸得城中八旗军鸡飞狗跳。
阿敏气得破口大骂:\"这他娘的打的什么仗啊?缩在乌龟壳子里净挨打!不如纵马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巴布泰劝道:\"不行啊!大汗的命令是据城固守,不得出城浪战!\"
阿敏痛骂道:\"什么大汗?软脚汗!比老汗差了十万八千里!\"
火炮营对义州城内进行了整整两个时辰的不间断轰炸。
因为打炮打的太多,炮管都打得炽热了。
袁崇焕以为阿敏这下该服软了,谁知炮一停,八旗兵又跑上城头放箭。
看来打还没挨够。
顿兵攻坚,兵法所忌。
袁崇焕最是鸡贼,才不会干那种使蛮力强攻的傻活。
他命令围城的十二万部队和二十万余民夫,在义州城的周围挖起了互相连接的长壕。
又筑起了数不清的堡垒。
并搭起了大批高达六丈,分作五层的敌台。
每一层里面都放置着弓弩和火器,日夜不停地发射,对守军进行火力压制。
动用了数以千计的攻城器械。
其中包括二千四百多门将军筒。
三百六十具襄阳炮。
一千八百具七梢炮。
数目如此繁多的重兵器把义州城轰了个千疮百孔。
八旗军的长处是运动战、野战、遭遇战,守城实非所长。
整整十天,阿敏如同瓮中之鳖,龟缩在小小的义州城,耳朵都被震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