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在自己面前倨傲,拿乔的小女儿,庄氏很是恼火。曾经她也为把俩女儿卖宫里当宫女,母女从此天遥地远难相见而懊悔过,她在得知小女儿已经成了东宫良媛后,庄氏本就不多的愧疚被得意取代。
得意过后,庄氏便生出了对小女儿的怨怼来,你都富贵了竟然还瞒着家里,不肯让自己的亲娘跟弟弟跟着享福,岂有此理啊?
庄氏嫁了俩男人,不管是原配苏父,还是如今的丈夫杜长寿都是识文断字的,而她就是个粗鄙妇人,她之所以能嫁给有文化的,还不是因为生了一张好脸。
杜长寿生怕庄氏再说出点不成体统的话,惹祸上身,他赶忙上前一步朝微一屈膝,拱手:“草民请苏良媛安。”
苏沁眸光微冷,居高临下的从杜长寿那张已有沟壑的窄脸上略过,语气淡然道:“杜叔好歹是中过秀才的,尊卑分寸应该懂得一些吧?若让外人听到我苏沁的母亲敢自称是殿下的岳母,我当如何自处?你们当年把握们姊妹卖了还不够,还想拉着我们下地狱才甘心是吗?”
虽然苏沁的语气一直淡淡,轻轻,但吐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让人后背生寒。
“沁娘,我知道我说错话了,难道你自己就——”庄氏的话没等说完便被杜长寿用眼刀子给阻止了。
别看庄氏厉害,泼辣,但她还是有些怕杜长寿的,杜长寿吃醉了酒会打人,庄氏会反抗,她就是个小女人,力气上自然不及男子啊,被打了几次就把庄氏给打怕了打服了。从此以后庄氏在杜长寿面前服服帖帖的,至于苛待杜长寿跟原配生的几个儿女,她更是不敢的。
待庄氏不得不住口,杜长寿用命令,警告的口吻道:“同你说过多少回了,苏良媛如今是贵人,你我不过是平头百姓,往后见了苏良媛要行礼,更不可只呼其名。”
教训完了庄氏杜长寿朝苏沁作揖道:“良媛娘子见谅,内人她不识字,故而不懂规矩,加之她思女心切,故而才这般没分寸的。”
苏沁微仰下颌,继续语气淡淡道:“杜叔都这般说了,我怎好继续计较呢,再说了母亲在我面前如何都不打紧,可我苏沁已是出嫁之身,我跟过去不同了,希望二位能明白。”
旋即,苏沁坐在了唯一一张太师椅上。
庄氏在杜长寿的暗示下拉着小儿子杜明朗到了苏沁面前,母子二人正儿八经的朝坐在椅子上的人行了一礼。
苏沁略微打量了面前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杜明朗,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岁上下,模样岁了庄氏,生的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的,只是那五短身材随了杜长寿。
透过杜明朗的言行苏沁看的出这孩子已然读书知礼,毕竟杜长寿是书院里的教书先生,他自己的孩子怎可能是个睁眼瞎呢?
杜长寿二十多才考中秀才,再往后就止步考场了,他把读书中举的希望寄托在了儿子们身上,他跟原配生的俩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材料。
虽然面前的少年清秀文雅,但苏沁也没有多希望,他虽是自己的亲弟弟,但不能给自己带来助力,她就很难生出真切的感情来。
短暂的沉吟后,苏沁才开口:“你们都坐吧,咱们好好谈谈。”
于是庄氏他们坐在了苏沁下首的墩子上。
苏沁直接开门见山:“你们从大名府跑来汴京,你们是想要什么?我不能离开东宫太久,你们有甚要求快些提来,至于我能否满足你们,那要看我的能力,若你们要强我所难的话,大不了我再也不肯见你们了。就算你们在开封府递了诉状告我,你们也不一定能如愿以偿。”
杜长寿看了妻子一眼,然后把头微微耷拉下去瞧着自己面前的方砖。
庄氏在丈夫的暗示下开了口:“良媛娘子,我们是来投奔你的,你兄弟明朗读书很好的,可家里困难没条件送他去更好的书院。如今娘子富贵了,照顾自己的亲兄弟不是应该的吗?明朗出息了,将来也是娘子的依仗啊。娘子求求殿下,殿下一道命令就能把明朗送去开封最好的书院读书。明朗还这么小离不开爹娘,我和你杜叔留在开封照顾明朗,也方便咱们母女见面。你杜叔也得有个营生不是么。你求求太子把你杜叔随意安排进个衙门当差,他有了俸禄拿,我和明朗也就有保障了。”
其实庄氏很想狠狠数落富贵了却不肯接他们来汴京享福的,丈夫不许她这会儿计较,她只得听丈夫的,暂时把对小女儿的怨狠狠往下压。
杜长寿知道面前的苏沁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好拿捏的小女孩儿了,为了他们杜家的富贵,他甘愿在自己的继女儿面前把姿态放低,他生怕庄氏这个蠢女人把一切给搞砸了,故而他心里一直捏了一把汗。
得知了庄氏的所思所求,苏沁禁不住轻笑出声:“承蒙你们的抬举,我若在太子面前这般有分量,我就不可能生了儿子才从昭训晋为良媛了。杜叔一无功名,二无才名,三无家财,你们让我拿什么去求太子殿下呢?若你们真的想往后有机会沾我跟二皇孙的光,我给你们一笔盘缠,你们回大名府去。”
庄氏一听小女儿要打发他们回去,她顿时不干了:“你让我们回去?苏沁,你如今富贵了,不认自己亲娘和弟弟了是不?你让你长姐去投奔你二叔父,你难道忘了当年你父亲重病你叔父叔母不肯出钱帮你爹医病了?你不就是嫌我和你杜叔无权无势,给你丢人嘛。当年若不是把你卖到宫里,你能有如今的富贵?你自己富贵了,想踢开我们,做梦。”
他们一家三口从亲戚那借了盘缠路费跑来汴京,怎可能被苏沁给轻易打发了。其实他们来汴京有几日了,看过了汴京的繁花似锦后庄氏也好,杜家父子也罢,他们怎还舍得离开这车水马龙,物华天宝,热闹繁华的汴京呢?
面对庄氏的贪婪嘴脸,还有那动不动就河东狮吼的粗鲁,苏沁恨不得自己卖块儿豆腐撞死。
眸光微转间,苏沁已然有了打算:“就算你们在这里闹开,大不了我在东宫彻底失宠,纵然我无宠,我还有儿子傍身,我在东宫照旧锦衣玉食的。你们——”
庄氏丝毫不惧苏沁的威胁:“你躲到东宫里,我是奈何不得你,我进不了东宫,我在东宫附近一头碰死,听说东宫附近有一家酒楼呢。”
苏沁在听到庄氏说东宫附近有一座酒楼的时候,她的心微微一沉:“他们怎知东宫附近有酒楼的?莫非他们来汴京已经有些日子了?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难道是有人提点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