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两年进行一次四族会盟又轮到了仇由族,经过几次扩建的青山城内外再次人声鼎沸,其他三个氏族的族长、萨满、长老们陆续到来。在城外新建的一个大大的集市内,各族带来的物产正在交换,很多的商队带来大批的珠宝玉器、粮食、铁器等在进行交易。
现在的仇由族人强马壮,一族之力可抵其他三族之力。在高阶武士和萨满等高端战力上更是稳压三族一头,随着实力的增强,鲁格等仇由族首领们在一些事情上也潜移默化地强硬起来,与其他三族隐隐结成的同盟发生了很多争执。
现在的双方在很多问题处理上因为理念不同发生争执,比如,在上次的大战后,仇由族的氏族首领们在经过激烈的会议讨论后决定,把抓到的赤狄部和其他部族的部众们全部打散开编入了各帐,强制他们必须按照仇由族的风俗穿衣、吃饭,说仇由族的语言,还要求仇由族的部众不要欺辱这些新加入的部众,对这些新部众给予了一些牛马、粮食,给他们一些草场,让他们能生活下去。开始的时候,仇由族的一些老部众们也反对,但是在给予这些老部众很多金银牛马的补偿后,抗议也慢慢平息。在强力镇压了两次小规模的叛乱后,新加入的部众们慢慢融入仇由族。
白狄部的其他鲜虞氏、肥氏、鼓氏三族则是按照戈壁草原上祖传下来的规矩,把战败抓住的敌人作为奴隶分给各部众。随着时间的推移,两种方式的不同效果也慢慢显示出来,大漠上一些小的氏族纷纷依附过来,他们选择加入了仇由族,一些逃亡的奴隶也加入了仇由族。仇由族和其他三族之间的各种龌龊矛盾也不断升级。
此外,白狄部上一任的老酋长庆谷病逝以后,原来的仇由族大族长接任了白狄部大酋长一职,现今也是年事已高,需要尽快选出新的大酋长。
四族首领决定召开一次大会,要彻底讨论和解决这些问题。会议初期还好,但中期后火药味就越来越浓。起因是一件很小的利益纷争,但后来各族长老却借题发挥挖起了陈年旧帐,仇由族一方和其他三族吵得不可开交,让事情变的一发不可收拾。别看这些长老老归老,脾气可还相当的火爆,吵到最后差点要掀桌子。
东道主仇由族族长鲁格见状宣布休会五天,请各位首领、萨满、长老们去马头山狩猎。
车队马队浩浩荡荡的来到马头山脚下。仇由族的武士们圈定了方圆大约一百里的十几个山峰作为狩猎地区,布置了外围警戒队伍。
第二天一早,战马嘶鸣,飞箭如雨,武士们拿着刀剑奔走呐喊,奔驰在山地草原之间。在戈壁草原上,狩猎即是行军作战,这时候既是个人勇武的展示,更是部族实力的大展示。这是大漠戈壁上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每当遇到部族内部发生争执和议而不决的时候,为了和平而且公平地解决问题,就要举办狩猎活动,战绩越好、高阶武士越多,氏族就会有越多的话语权,所以各氏族都派出了最勇武的武士前去参加狩猎。
四族都是由族中最勇敢的战士带队,每队五十人。仇由族这边是由鲁格亲自带队。四族武士们都竭尽全力地使出自己的本事为本族争光,长老们每晚都统计战绩,仇由族的战绩虽然始终领先,但是还远远没有到碾压其他三族的地步。
狩猎到了第四天,鲜虞氏、肥氏、鼓氏三族的氏族首领脸上开始有了笑容。坐在山顶大帐内的仇由族长老和老萨满们依然是面色平静的看着山下的狩猎。
午时,突然远处传来一连串尨犬的叫声和一声嘹亮的嘶吼声,声音浑厚而凝重,戾气十足。
大猎物!
狩猎场内外,山上山下的首领、萨满、长老、武士们几乎是同时脸色微变,既有兴奋也有担忧。所有人都循着声音望去,从大山深处钻出一头小山般的獠牙金猿妖兽。獠牙金猿仿佛是被什么更厉害的妖物追赶到此,浑身伤痕累累,两眼通红,嘴里流着长长的唾液,看见有如此多的人族挡住它逃生的去路更是十分的暴躁疯狂愤怒。
庞大如小山般的身躯给了所有人以巨大的压力,站在它面前的各族勇士们纷纷避让,光凭自身的勇力,没有一个胆敢挡在它的面前,几十人也不行。
红翼鹰武士们纷纷驾起灵禽飞上天空,准备围攻这头闯进来的妖兽,很远处的萨满们也站起来,酝酿着法力,准备进入狩猎场地。
只是拿下如此一头穷凶极恶的妖兽,不知得损失多少勇士和萨满。
山头上,一人一猿怒目对峙。
獠牙金猿“嗷嗷”嚎叫着向着这个渺小的人族冲去,两颗獠牙硕大锋锐,手中挥舞着一棵临时拔起来的大树,要把挡在前面的所有一切全都扫空,虽然说一个弱小的人族根本不足以对它造成生命危险,但面对这样赤裸裸的挑衅,一根筋的它终究不会无视。
几乎是同一时间,站在妖兽面前的这个人也行动起来,曲臂,拉弓,瞄准,一系列动作竟然没有丝毫凝滞,浑然天成。
此刻全狩猎场地的所有人刚好能瞧见这个年轻男人的背影,只见一个强壮的身影,粗壮的手臂拉开一张红色角弓,赫然如满月,一种与生俱来的狂野气息冲天而起,如一尊战争神只。
嘭!
第一箭破空而出,其尖锐洞穿力让那周围的所有勇士们都感受到一种最纯粹的窒息,他们很难想象被这一箭射中的猎物会是怎样的下场。
嗷!一声凄厉惨叫立即传来。
第二根弓箭已经夹在两指之间,红色角弓再次被瞬间拉出一个第二次见到依旧震慑人心的弧度,弓和人随着猎物的飞奔也迅速的移动起来,不到一呼吸,立即爆射出去,这一次獠牙金猿的嚎叫愈发凄惨,仿佛可以响彻整座森林,飞鸟阵阵,毛骨悚然。
不等这嘶吼余音消失,第三根长箭便再度电光火石间急射出去,这一次众人甚至能听到箭矢捅穿猎物身体的声音,而它的再次嘶吼也有了种绝望气息,放下那张红色角弓,名叫鲁格的年轻族长转身,笑容灿烂。
站在山头大帐内的所有首领、萨满和长老们都霎时间瞳孔收缩,默不作声。
一群勇士们在无言的震撼中围了过去,小山般的獠牙金猿侧倒在地上,一根羽箭在腹部,第二根在胸部,第三根则直接从眉心洞穿了它的整颗脑袋,这一箭无疑才是真正的致命伤。
年轻的族长将红色角弓放入身后的箭袋,抽出腰间的短刀走到妖兽跟前,挖出獠牙金猿的心脏,手举着这颗心脏向着山顶大帐走去。
山上山下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朝着年轻族长的手中看去,好一会,震天的欢呼声响起。
在极远处的空中,服四朝着鲁格身后背着的箭袋看去,隐藏在箭袋内的红色角弓下端篆刻着两个小小的烫金铭文“射天”。服四咧嘴一笑,转身向着大青山的最深处飞去。
第二天的部族会议议程非常顺畅,鲜虞氏、肥氏、鼓氏三族几乎没什么异议,全部答应了仇由族的提议。
鲁格正式接任白狄部大酋长,四族将在青山城内设立常驻长老会商议决定部族大事。白狄部四族将精选勇士组建部落的第一支常备军队,由大酋长鲁格直接统领。
白狄部将在不久后对鬼方部进行征讨。
——————--
立秋以来一直秋雨连绵,今日艳阳高照,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早朝过后,齐宣公忽然来了兴致,摆车架来到了后宫的碧玉轩,这里是邢妃的寝宫,他差不多有半年没过来了。正巧遇到因为成年已经搬出寝宫的公子寿和公子朔结伴前来给母亲请安。两位公子给父亲请安,邢妃为宣公斟酒,一家人看起来倒也其乐融融。
齐宣公的最近两年有些显老,两鬓有些斑白,但是依然精神矍铄,姜家人血统里的高大魁梧,气宇轩昂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四年前的四合庭大牢囚徒暴乱,四处流窜的囚犯确实给齐国和周围的几个诸侯国造成了很大麻烦,有一个关系不睦的诸侯还向镐京朝廷告了状,要求朝廷对齐国进行申斥和惩罚。
齐宣公派出太子汲带领齐国所有的军队配合四合庭的修士们四处剿杀逃跑的罪囚,直到去年齐国和周围几个诸侯国才算大体平静下来。
之后,太子汲又带领着齐国的大军去了沿海几个匪患比较猖獗的诸侯国,配合四合庭的修士们阻截追剿逃到海上的几股最麻烦的罪囚。
沿海的几个诸侯国怨恨是四合庭和齐国疏于看管才导致这些穷凶极恶的罪囚跑到海上祸害他们,所以对太子汲带领的齐军并不是十分友好,遇到危险的事就让齐军顶上去,弄得齐军很是尴尬。好在昭礼东宫也及时派出了援军,沿海的形势才大为好转。
其实齐宣公和太子汲父子二人已经好久不怎么交流了。
齐宣公坐在大殿的深处品着香茶,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平静,忽然宦人来报,丹芹大夫和叔达将军求见,有重要战报。
“传!”
愈加肥胖臃肿的丹芹大夫和精悍矮小的叔达将军走了进来。
两位公子站了起来,公子寿拱手道,“见过丹芹大夫和叔达将军!”
公子朔拱手道,“见过老师和叔达将军!”
“恭喜主上,太子从前线传来捷报!”叔达将军向两位公子回礼后大声地禀报道。
“哦?仔细说来听听!”宣公惊喜地说道。
“日前,二祖爷布下埋伏,引诱温大雅罪囚贼寇前来袭击,太子亲率一千锐卒为诱饵,距城死战,四合庭众修士和昭礼宫的人马四面合围,当场斩杀罪囚贼寇五千余人,其中中四品以上修士二百余人,温大雅重伤逃跑,正在缉捕之中。”
“好啊,这是寡人几年来难得听到的好消息啊,很好,很好!”宣公站来起来,在大厅内来回踱步。
叔达将军接着说道,“瑀、陈两位大将军领军在外,他们要臣入宫面奏,请主上招太子回临淄,论功行赏。”
齐宣公正要说话,丹芹大夫连忙站了出来,“主上莫急,老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叔达将军皱眉道,“我齐国向来赏罚分明,有战功当重赏,有何从长计议?”
丹芹大夫说道,“主上,老臣并非觉得太子不该封赏,只是觉得在封赏的规格上和名目上有些不同的建议。老臣建议太子既然领军在外,而且目前正是军心大振的时候,还是不要回临淄封赏了,臣愿担任犒军使节前去劳军!”
宣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叔达将军说,“你们去拿个劳军的章程吧,明天就报上来!”
“诺!”叔达将军躬身应道,厌恶地看了一眼丹芹大夫,转身离开了宫殿。
待将军身影消失在宫殿门口,宣公转身问道:“丹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丹芹大夫瞅了瞅坐在上面的邢妃虞宣和坐在下首的两位公子。
齐宣公说道,“无妨,让两位公子听听也好,以后早晚也得参与国事,为父分忧的。”
丹芹大夫眼珠子一转道:“主上圣明,恐怕心中早有了主意,老臣不敢乱言。”
“哎,你尽管知无不言就是。”
“主上圣明,其实刚才老臣之所以劝阻主上,实在是看不惯这几位将军的跋扈言行。除去四合庭的几位祖宗爷爷,如今主上才是我齐国之主,赏罚之事,皆由主上权定,而这财货官阶也当是出自主上所封,这满朝臣属也该是只忠心于主上。只是,臣不明白瑀、陈、叔达三位军中重臣,为何要齐向主上来为太子邀功。老臣瞧太子都还没说什么,他们又何必急着表忠心呢。”
丹芹的几句话,让宣公怔怔地呆立当地。这些埋藏在他心底,最是不可触碰的底线,经丹芹之口一出,顿时打消了他脸上所有的欢喜。
“老师,我有一事不明可以问吗?”公子朔站在边上微笑地问道。
“朔公子请讲”,丹芹大夫亲切看着公子朔。
“太子哥哥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还能往上怎么封赏呢?”公子朔眨着眼睛看似无辜地问道。
大殿里忽然静了下来,静得仿佛能听见吹过的一阵风。
“朔儿,过来给母亲斟茶!”,虞宣连忙招呼公子朔。
公子寿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弟弟,公子朔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寡人也尝观前代王朝兴衰,独难见有如汲儿这般,身为太子,仁爱贤惠,却又统御三军,而百战不败的将才。他为我齐国立了大功,朝中臣属为他请功,也是在所难免的。”
显然宣公在努力说服自己。
丹芹斟酌着说道:“据老臣所知,从太子率兵清除境内及周围几个诸侯国的罪囚匪患之后,就已是声名鹊起,百官称颂。此次大捷,据说也是太子主动找到二祖爷,向二祖爷献计,然后主动率兵做诱饵引诱温大雅等罪囚贼寇上当。大战之后,二祖爷非常高兴,拍着太子的肩膀向四合庭和昭礼宫的诸位大修士和领军将领言道,‘这是我姜家虎儿矣!’据说昭礼宫的几位殿主也非常欣赏太子!”
“哦!太子哥哥原来这么厉害啊,我还说呢,日前听坊间小儿说唱都是‘东出大海灭罪囚,太子扬马定天下’呢!”公子朔在边上插嘴道。
宣公猛地回头盯着公子朔,一字一顿道:“那坊间说辞当真?!”
“朔儿住口!朝堂之事哪里是你随意评议的!”虞宣严厉的怒斥儿子道,俊俏的脸上布满寒霜。
“父亲,我从未听见坊间小儿如此唱过,千万莫要听弟弟胡说!请父亲明察!”公子寿向前一步,大声的说道。
宣公的脸上低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天空。
半晌之后,他转身吩咐传旨宦人道:“传旨,命太子回临淄受赏,大军暂驻原地,由西免将军统领。丹芹大夫为劳军使者,劳军过后护送太子一起回临淄。另外,邢国日前派来使者,说境内有贼寇流窜,请我国派军协助围剿。现我齐国境内匪患未除,大军不宜妄动。命将太子府侍卫五百人中抽调四百人派至邢国协助剿匪。再从我宫中选派二百侍卫前去护卫太子。”
有力而决绝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看着父亲走出殿外。公子寿转身看着弟弟,两眼通红地吼道:“我知道那些坊间说辞都是你编造的,大哥待你不错,为什么要陷害大哥?说!”
公子朔撇撇嘴,“那是待你不错,和我没关系!”,转身就要离开。
虞宣看着大殿里厮打成一团的两个亲兄弟,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