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见陆修武停了下来,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为免争吵继续,赶紧换上一副和善的面孔道:“我们家小姐念大家都是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尤其到了这么一个吃住都紧张的地方,寻思着互相体谅,照应一下是应该的,这才吩咐我来叫住二位。本来我们四个人住三间房不知道有多舒服,没想到人家不领情。嗨,算了,我这就去回报小姐,说人家因为咱们让出来的晚了,还生着气呢!”
“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小姐的一番好意我们怎能辜负,我们在这儿先谢过您家小姐了!”沈浚突然接口道,他很清楚,要陆修武立刻转变态度有点难,所以接下来恐怕得由他来化解这尴尬的局面了。
只见他走到陆修武跟前,低声劝说道:“他们肯主动让出一间房给咱们,恰恰说明他们也意识到之前做得过火,心里过意不去,咱们要是就这么一口回绝倒显得自己小气了,你说呢?”
陆修武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浚,就好像在看一个透明人似的,不管沈浚说什么,在他的脸上都看不出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直到沈浚已说完有一会儿了,他的视线仍凝滞在沈浚身上,而意识却仿佛去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整个身子则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我知道你气不过,可是气归气,你要知道,我们同他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之前可能有点小摩擦,不过那都过去了。他们既然愿意主动让步,我们也不好驳人家的面子,不如就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以后万一碰上了也不至于那么尴尬不是?”见陆修武仍在犹豫,沈浚开解道。
“以后我可不想再碰到他们!”陆修武的意识蓦地收了回来,目光闪烁地从沈浚身上移开,然后用一种平板的语调嘟哝道,完全听不出有任何不满或生气的意味。
他刚刚在脑子里将沈浚的话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下,认为沈浚说得没错。又想起之前在河边所受的屈辱,眼前这点摩擦与其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而且对方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自己也算找回了不少面子,何况他深知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样做对他们双方都有好处。
想通了这一点,他觉得迈出和解的一步并不难,要不是面子上抹不开,他此刻恐怕已经跟着这位丫鬟往回走了。
沈浚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那就是这件事可以答应,但是他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这样,接下来你不用出面,我去同他们交涉,你看怎么样?”沈浚一脸认真地提议道。
“行吧,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到明天离开之前都不想见到这些人,还有那个势利眼的老板!”陆修武轻轻点了点头,又强调了一遍。
“没问题!”沈浚微笑着应道。
然后转身对在一旁等待着的丫鬟说道,“有劳姑娘为我们带路!”
丫鬟什么也没说,兀自向后一转,抬脚在前面走了起来,众人牵着各自的坐骑紧随其后,又朝着来时的客栈门口走去。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回陆修武特意等沈浚先走以后才跟上,让沈浚挡在丫鬟和自己的中间,仿佛害怕那丫鬟又哪根筋不对拿他开涮似的。
其实他心里的火已差不多全消了,甚至觉得那丫鬟虽然嘴皮子稍嫌厉害了点,但人并不坏,刚刚被他用言语刺激了好几次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属难得,倒是自己在这方面表现得不如她。
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离她远点儿的好,免得他俩互相一看不顺眼就吵起来。
“老哥,怎么回事?”才走几步,陆修文便从后面赶了上来,急急地问道。
此前他糊里糊涂地听了半天,仍觉得一头雾水,但从两人对话中的火药味可以猜出,之前在客栈里面一定发生了某种不愉快的事,至于那件事是什么,当然,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不管对错他都站在兄长一边。
所以他对这个丫鬟也没什么好印象,后来眼看着兄长被她用言语攻击得几乎招架不住,他差点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上去痛斥她一顿。
不过就在犹豫间,那丫鬟已然转变了态度,加上沈浚也站了出来,他便一直从旁观看到最后也没插上话。不过此前他早就下定决心,一旦兄长真的受了欺负,他绝对饶不了她。
他永远不会忘记白天发生的那一幕,以及兄长后来扔下他,独自飞奔的情景。他已经错失了一次站出来跟兄长共患难的机会,今后无论如何不允许自己再因胆怯而使兄长又一次伤心失望。
“没什么!”陆修武口气平淡地回答道,他不想再继续谈论之前的事,尤其不愿在弟弟面前提起,毕竟对于当时发生的事,他心知自己也并非毫无指摘,那一度牢牢攫住他的心虚和尴尬令他记忆深刻,就算不对别人承认,他自己也无法欺骗自己。
现在他只希望它赶紧过去,最好永远从他的脑子里彻底抹去,当然,除了那位美丽的小姐之外。
他对她的感情直如过山车一般经历了巨大的变化,起初他为之深深地着迷,后来因为房间的事又对她的冷漠感到失望和厌恨,而现在则又重新恢复了对她的喜爱,只因她好心地把房间让给了他们。
“她是什么人?”陆修文跟兄长并排走着,见兄长不愿提起之前发生的事,便换了个角度继续追问道。为了不使距离他们只有几步远的丫鬟听到,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一个跟随自家小姐满世界闲逛的婢女,不过千万别小看她,她那张嘴可厉害着呢,之前把客栈老板气得差点儿将他们给轰出去!”陆修武一面倾斜身子朝前走着,一面凑到弟弟耳边小声道。
他本来决定对所有同客栈里发生的事情有关的问题一概保持沉默的,但一想到刚才被那丫鬟嘲讽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仍觉得十分窝囊,便想借这个机会在弟弟面前挽回一点颜面,然而他又不能说太多,说多了怕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