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姚瑶回来了呢？”江合声音语气平平，好似只是普通的聊天。
    对听者来说冲击力却不小，无异于看似平静湖面扔了一颗普通石子，其实湖里的鱼才知道投入的是一颗深水炸弹。王凯夹烟的手指不自觉的的颤抖了一下，他有意识的去控制才没让烟掉落。
    短短几秒，他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语气，“回来了啊！回来了就回来了。难道我还得给她开个庆祝会？”
    他低头垂眸道，“也轮不到我来做这事。”
    手上的烟已经燃了大半了，而烟的主人似乎忘了抖掉那长长的烟灰。火光微闪，半截烟灰自动掉下，它的分量太轻了，在整个空间发不出丝毫响动，只有地板承接住了一片灰烬。
    程一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司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呆呆的坐在楼下的餐馆里。
    老板娘还奇怪，刚刚这姑娘不是带走了一份炒饭，怎么又空着手回来了。
    程一燃叫了一份大份的馄饨，热腾腾的，撒上了葱花，汤里放的是自家熬的猪油，是小时候的味道，咸香可口。
    没有什么事是食物解决不了的。但以前很喜欢吃的，今天怎么觉得馄饨不太合口味。
    王凯坦然中带着苦笑，“合子。我和她在我结婚那一刻就真的结束了。现在我工作顺利，小孩都上幼儿园了，父母健康。人应该往前看，时间从来不会倒流。”
    “不后悔么？”
    “后悔？哼……”不屑一顾的语气。
    “那是什么东西？到我们这个年纪和地位，早就认清现实了。年底我的职位会有变动，她那边你就帮我捎句话，有机会需要帮忙我能搭把手。”
    这是直接联系也不用的意思。江合懂了。这种时候，没必要节外生枝。
    不过江合对他的职位变动更意外，他记得他的位置去年刚升的，“什么变动？是又要升么？”
    “平级调动，国企你知道的，不多转几次，如果要想再升的话，资历不够。”
    江合不说话，王凯继续，“想要有更多的选择，也得站的更高。我也是这样劝你。你赶紧把鼎力握在手里，通过盛公子这条线还有机会再进一步。不过我听到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属实？”
    “什么？”
    “荣盛总部那边传暂时要停掉盛二公子的职位。这位也不是个善茬。据说是私自为了一个女网红把京都的豪门婚约给退了。盛老直接发话要把他赶出盛家。不过嘛，……”
    剩下的他没说，江合知道这话从他这里出来，应该十有八九是属实了。这种豪门之间的八卦他从来不了解，但盛从安这人，不简单。最近并购的事情进展这么迅速，估计是盛从安专门盯着这个事情了。
    “他也才这个年纪，现在盛家还是盛老掌权。我听说盛丛安一直是盛老很看中的。而且，谁走到最后，还未可知。” 江合说。
    王凯把烟头扔进烟灰盒，眼神散漫，“你心里有底就行。他们这种豪门公子，生下就在金字塔顶端，这一次悔婚，绝对是一次伤筋动骨。我还蛮佩服他的。不知是傻还是蠢。”
    是啊，一场联姻，得多少利益牵扯进去，说毁就毁，盛老爷子没把人打死就不错了。盛从安这人在盛家，至少盛老这里还是有位置的。
    “怎么，我们作为局外人，看看就好。这是想点我了？”
    “去，还不允许感叹一下这种精神。谁还没个青春年少。如果真的不想结婚，没考虑清楚，哥们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个经验，先缓缓。谈恋爱怎么谈不是谈，结婚了就不一样了。听不听在你，不然心里总堵的慌。”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给江合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时王凯的视频电话响了，一下子从慵懒淡漠秒变可爱风亲切。
    一张笑脸正对手机屏幕。
    “粑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要你讲故事睡觉……”
    “乖，这个点还没睡？爸爸马上就回去了。你先叫妈妈给你讲哈。”
    他对着江合示意自己直接走了。他们之间不用虚套的客气。江合没管他，简单的收拾一下办公桌。
    看他那一副温温柔柔哄孩子的模样，才觉得这个人真实。有了对比，才看清做事待人时的八面玲珑才只是表面。
    在学校，王凯算是他们这一群人的领头人物。面对姚瑶，却也能低声下气像个小弟样的宠着哄着。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江合关灯走出办公室，门口茶几上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和一盒外卖。
    他随手拿起来看了看，饭还是温的。还有谁在办公室？他左右看了看没人了。也不管了，估计是谁回来拿东西了，结果却又忘在这儿了，也是够粗心的。
    程一燃脑袋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脑袋里一直都是江合他们的对话，
    “那你现在想怎么着，分手重新去追求你那个同学？”
    江合果断摇头，“不可能。现在我们只适合做朋友。只要她需要，我一直在！”
    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
    “还看不出来。不过我记得当时我们一起聚餐打趣你是不是不开窍。那么多女孩子对你有意思，你无动于衷。原来是一直心有所属。”
    “不过到最后小程出现的时候，我们还好一阵佩服呢。觉得果然一物降一物。”
    “当时只是觉得她们其实有点像！抱着试试态度。”也没想这么长远，校园爱情，能走到底的又有几个。他又摇摇头，低声喃喃道，“也是够磨人的。”
    程一燃终究泪流满面。
    他公司要被并购，他要新接手一家新公司。这些事情她确实无能为力，不懂里面的操作，帮不上忙或者也给不了意见。她知不知道确实无关紧要。
    但那一句“只要她需要，我一直在！”“她们其实有点像。”
    这才是他们这份爱情里的真相？她其实真不想知道。
    却像不灭的灯火，不停的在脑海里闪烁，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江合走出公司，打开车门，上了车。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
    他也不知道今晚为什么要和王凯聊到林筱。有可能是被姚瑶给他打了电话问王凯的现状这件事刺激的。
    也有可能是那天晚上送完班主任之后，跑到三医院等林筱下班等到午夜。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跑过去问一句，“你那时为什么骗他们我们在谈恋爱？”
    为什么那时候不能骗一骗我呢？那时的他会幸福到了极点，愿意被骗一辈子。
    人就是这样，一腔热血一股勇气。热气冷却理智回归。
    江合努力的吸一口烟，把烟蒂按到车台上固定的烟灰缸。
    他想这句话他永远不会问出口了。缘聚缘灭，缘起缘散，都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既然过去了的事情就过去了吧。王凯和姚瑶是这样。他和林筱也是这样。
    很多的无疾而终的事情，都会有多多少少留下一点遗憾和不舒服。他甚至有要不要结婚的迟疑。不会再有第二次这种想法了。
    那姑娘明天也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