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被他们注意到的纳兰佛予,趁着戎遣在揍人的时候悄悄摸到了这边。
“别动!”
他的枪口换了个地方,隔着兜帽压在云肆渡的太阳穴上,按住他的肩膀,轻声命令道:“把他的食指切下来给我。”
云肆渡二话不说划破了佩兰德·森的左手食指,溅出的血色映在两人的眼底,一个不可思议,一个闲情逸致。
“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你——!”
纳兰佛予差点没忍住爆粗口,他紧紧握住那把枪,咬牙切齿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怕呀。”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口口声声说着害怕,那双漂亮的红宝石眼睛里却满是有恃无恐。
“我都要怕死了!”
他笑着对纳兰佛予说:“可是你杀得了我吗?”
纳兰佛予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做不做?”
云肆渡嘲讽地轻笑一声,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脸色比之前要苍白些许,看起来也很虚弱。
只是那双眼睛深处始终亮着光,脊背挺直地跪坐在地上,仿佛任何压迫都无法将他摧折。
云肆渡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差,但现在没有可以让他倒下的理由。
之前没有晶核的时候,一直是都是戎遣的爱意做他的养料,支撑着他的身体。
但这次因为掩饰身份的原因,他汲取不到戎遣的爱意,又耗费太多,导致他就像一条失去滋养的游鱼一样。
随时面临着搁浅的风险。
云肆渡握紧匕首,看向佩兰德·森的另一根食指。
纳兰佛予之所以能走到这个位置,比佩兰德·森更能得到皇太子殿下的赏识,最大的优点就是足够心狠,从不优柔寡断。
在确定云肆渡不可能服从之后,他立马就扣下了扳机。
“砰——”
子弹飞射而出,击中了房间顶部的白炽灯,玻璃碎片哗啦啦落下来,叮叮当当地撞在云肆渡的脚边。
戎遣卸了纳兰佛予的胳膊,将那把枪丢在角落,走过去一把拉起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云肆渡,把人用力往怀里压了压。
他隔着一层布料按住人的后颈,漆黑的眸子沉得不像话,低头来到对方的耳边,强忍着怒气咬着牙说道:“你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躲开!?”
他以为云肆渡能压制住纳兰佛予,才没有第一时间就过来,可纳兰佛予杀意都那么重了,云肆渡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立马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要不是最后一秒自己及时冲过来,那颗子弹打中的就会是云肆渡的脑袋。
戎遣胸膛剧烈起伏着,按着云肆渡后颈的指节没忍住用了点力,冷声道:“让你的人立马过来把你带走,你的状态很危险,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知道吗?”
“戎部长,你……弄疼我了。”
云肆渡安静地躲在戎遣怀里,细白指尖轻轻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却不是靠近,而是推拒。
尽管力气很小,但意图很明显。
戎遣刚蹙起眉松开了手,云肆渡就从他怀里出来,扶住了旁边冰冷的墙体,兜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但他放低的声音仍清晰地传到戎遣的耳边。
“戎部长,你不能带走那些异能者,他们很危险,执行大厦不一定可以控制住他们。”
戎遣看着那几节露在外面的苍白手指,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他咬了咬后槽牙,看起来还想发火,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尽量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地说道:“没关系,这些事不用你担心,你的人现在在哪,让她过来。”
云肆渡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戎部长。”
他抬眸看向戎遣,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藏着很深的东西,但太过复杂,让人看不真切。
就连戎遣也不能。
他猜不到云肆渡最终的目的。
云肆渡的手往下滑了一点,戎遣下意识想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然而就在这时,狭小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冰冷的电子音。
【身份验证正确,准予解锁。】
没有任何起伏的电子女声,在这方空间里回荡,诡异而不祥。
两人转头看去,就见纳兰佛予在他们注意力分散时,趁机切下了佩兰德·森的手指,解锁了关押着异能者的房间。
随着电子女声落下,厚重的机械门随之向两侧滑动打开。
在看不见的黑暗深处,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之两道人影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两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少年,一高一矮、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脸上带笑。
他们的脖颈上都带着一个机械抑制环,左边那个高个子的编号是no.2,另外一个则是no.3。
云肆渡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下,“出来了两个最难搞的。”
戎遣什么也没说,只是习惯性地将他护在了身后。
纳兰佛予按住自己被折断的胳膊,靠在墙边喘着粗气,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戎遣和云肆渡,命令道:“把他们两个全都杀了!”
no.3双手背后,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人,然后看向纳兰佛予,笑着说道:“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先把我们这个东西解开,不然打不过的。”
no.3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抑制环,伸出手把自己的脸拉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朝他做了一个可怕扭曲的鬼脸。
纳兰佛予眯了眯眸,这些异能者大部分都很安分,就算不服从命令,也不会随便搞事,最大的愿望就是变回正常人。
但只有这个no.3不同,他来自罂粟园里的孤儿院,表面看起来很听话,让他做什么事也都会答应。
但经常会在完成任务后暴走失控,连自己人都一并杀掉,包括一些低级异能者也无法幸免。
连最强的no.1都无法在这个时候控制住他。
所以被列为高危异能者之一。
纳兰佛予警告道:“如果这次你再失控的话,我们将会销毁你。”
“好,我保证不会失控的。”
no.3摊开手,语气随意地说道:“反正二哥哥也在,大不了让他把我关起来不就好了嘛。”
异能者管控守则第一条,不要相信no.3的任何一句关于承诺的话,全都是忽悠人的屁话。
但纳兰佛予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放出这些异能者他可能会死,但不放出这些异能者的话,他一定会死。
戎遣不会放过他的。
他狠下心,拿出控制器,在对应的编号上按下了解锁键。
随着寂静的空间里响起“咔嚓”的细微声响,沉重的机械抑制环应声而落,“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no.3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舒展了一下全身的筋骨,将手搭在旁边no.2的肩膀上,打了一个响指。
“二哥哥,帮个忙。”
no.2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缓缓抬起手,口中低念出声:“万象魔方。”
紧接着,他的掌心就出现了一个金色纹理的魔方,然后逐渐扩大,朝四周蔓延,将所有人都包围在其中。
【万象魔方】:空间系异能,一旦形成,只能进不能出,开启异能者拥有空间的绝对使用权,范围受限于异能者本身的能力。
在金色的墙体屏障即将触碰到他们的时候,云肆渡突然拉住了戎遣的手,带着他往后跑去。
但随之,原本准备停止的屏障朝他们追了过来,仿佛不把他们圈禁进来就不罢休。
与此同时,站在no.2旁边的no.3也发动了异能,“病变瘟疫。”
话音落下,一片紫色的雾气在金色空间内扩散开来,被触及到的人在瞬间染病,皮肤爬上紫斑,并随之开始溃烂。
【病变瘟疫】:感染性异能,具有难以捉摸的延展性和不确定性,因为扩散状态为粉尘,所以染病为概率性呈现。
原本no.3的异能是可以被躲避的,但搭配上no.2的空间异能,染病概率就变成了百分之百。
因为疫病粉尘被汇集了,不会四散飘浮,就变成了绝对命中。
就连被包围在空间里的湮和桀都没能幸免,虽然死不了,但染病时的痛苦会一遍遍折磨他们。
“不好意思啊,把你们忘记了。”
no.3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两只鬼族,看着他们痛苦挣扎的样子,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宽慰,“不过你们不是死不了么,那就麻烦你们忍一忍吧。”
纳兰佛予是人类,疫病命中必死,所以no.2使用异能时提前把他隔开了,不然这会他连痛苦挣扎的资格都没有,已经倒地身亡了。
空间还在不断扩大,同时里面的疫病粉尘已经到了饱和的程度,只要被包围进去,就会立刻染病。
空间扩大覆盖是无视地形的,所以他们现在除了往前跑之外,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可在跑过又一条甬道之后,一道厚重的铁门赫然挡在了两人面前,堵住了最后一条去路。
而那道金色屏障就紧追在身后,准备随时将他们吞噬。
云肆渡松开了戎遣的手,突然笑着说道:“戎部长,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不听我的话可是会变得不幸的。”
戎遣正在暴力破门,他手里还有顺过来的枪,对着铁门上的锁开了好几枪,但那把特制的锁只崩坏了一点豁口。
而他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金色屏障顷刻间到了眼前,戎遣怒骂一声,将云肆渡拉过来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打开智脑准备求援,却突然被怀中人推开了。
戎遣的后背撞在铁门上,发出“嘭”的一声重响,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别在后腰的枪被摸走了,眼前那道纤细的身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屏障里。
那一瞬间,戎遣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发出“嗡”的一声巨响,砸得他眼前的视线都变得模糊。
“不,不要!”
他拼了命的往前抓去,却只抓住那披风的一角,不管他怎么用力,那仅剩的一角还是从他手中滑走,空余一片冰冷。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他!
戎遣咬紧了牙,紧跟着也冲了进去,可他还没刚碰到屏障,就见云肆渡回头朝他开了一枪。
戎遣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继续往前冲。
特制子弹打在了屏障上,荡起一圈圈波纹,空间随之停止扩大,而戎遣整个人撞在了屏障上,再也进不去了。
云肆渡轻抚在屏障上,又好像在抚摸戎遣的眉眼,动作间带着缱绻和温柔。
但说出来的话却不见丝毫软化,“如果我没死的话,戎部长,你就欠我一条命了。”
他还是不愿承认,不愿坦诚。
戎遣看着云肆渡露在外面的脸上缓缓爬上紫色斑纹,眼圈瞬间红了,他“嘭”地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在屏障上狠砸,手上被砸出血了也不停下。
戎部长很少求什么人,强大让他习惯独当一面,可他此刻却卑微地恳求,“出来,求你……”
云肆渡笑不出来了。
那双垂在身侧的手上也浮现出紫色的斑纹,他最后看了一眼满目悲伤的戎遣,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戎遣压抑着低吼一声,他闭上眼又睁开,重新恢复了冷静,以最快的速度给其他执行部员发去了讯息。
【带着装备来暗层,快!】
紫色斑纹蔓延到看不见的面具之下,那红宝石眼睛的颜色更浓了,像是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染病可以让人类立刻毙命,却只能带给他痛苦,而只要不死,就能做很多事。
云肆渡握着手里的枪,一步步朝着来时的方向前进,步伐始终很稳健,没有一点踉跄的意思。
“抓到了,一个。”
no.2突然抬头看向通道口,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难得浮现出一丝惊讶来。
“怎么,可能。”
“嗯?”
no.3不解抬头,刚准备询问,就见一道人影缓缓从雪白的甬道里走了出来。
他穿了一身黑,和周围的一切、包括他们都格格不入,露在外面的皮肤几乎爬满了紫色的斑纹,如同分叉的树枝一般,恐怖而阴森。
可他又那样挺拔地站着,如果不是握着枪的手在轻微颤抖,他们都要以为他一点事都没有了。
躺在地上几乎失去所有生命力的湮和桀,看着这道纤细的身影,心头莫名涌上一股熟悉感。
而这股熟悉感,让他们想要臣服。
“真有意思,你不疼吗?”
no.3饶有兴致地看着盯着他们看的云肆渡,“不如就让我帮你解脱吧。”
说着,他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二哥哥,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