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嗡！”
    “嗡！”
    ……
    网络工程师夜以继日抢修通讯设备，赵明澈他们所在的地方终于恢复了通讯信号，手机也开始疯狂震动起来，一大堆信息提示涌出来。
    赵明澈刚眯两分钟就被手机震醒了，因为缺觉而烦躁的他试图将手机关机，迷迷糊糊碰到了语音，妈妈的声音传了出来。
    唉！
    他长叹一口气，认命地掀开眼帘，卧在简易的床板上，拿起手机查看，置顶的信息就数老妈的未读最多。
    “儿子，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啊？”
    回复：不怎么样，一片狼藉，人很安全，困得要死，别发信息。
    “儿子，再忙再累也要吃饭休息，要可持续救灾～”
    回复：我也想，但是亲爱的妈妈，根本忙不过来……
    “儿子，你那边还需要什么告诉妈妈，妈妈看着再给你们准备一车，让老陈送过去～”
    回复：什么都缺，给多少都能吃得下，能力范围内您紧着必需品备吧。
    “儿子，你好歹给妈回一个‘好’，让我安心吧～”
    回复：“好的” 亲爱的妈妈，我还多回了一个“的”。
    “儿子，你电话怎么打不通了？”
    回复：这里到处都是被风刮倒的大树，刮断的通讯设备塔，电线网线什么的都断了，没有信号啊，妈妈。
    “儿子，等你这次回来，把女朋友带回家看看吧～以后多一个人和我一起提心吊胆，我也有个伴儿可以聊聊～”
    回复：女朋友可以带回家，前提是她主动提出，没有一丝勉强！不过，亲爱的妈妈，现在您也有伴儿可以聊，请您出门左转，敲开书房门，和我亲爱的爸爸聊一聊～
    ……
    赵明澈一边看一边回，迅速处理完成后，点开了亲亲女友的留言。
    “阿澈，你电话怎么打不通？没信号吗？”
    “赵教官，你好呀！重新认识一下，我是隔壁班的越同学。”
    “亲爱的赵教官，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赵明澈脑子“嗡”了一下……
    赵教官！
    越同学！
    她记起来了！
    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她，可是手指停在拨出键上方，犹豫着没按下去。
    现在打过去说什么呢？
    是说“你终于想起来了”，再上演一出猛虎撒娇？
    咦，想想鸡皮疙瘩就起来了，电话里撒娇太恶心了，做不出来……
    或者说诉自己等了这么久的苦，然后趁机求婚？
    这样好像有道德绑架之嫌……
    再说戒指都还没做好呢，又分隔两地，时机也不对……
    那就什么都不说，就此揭过？
    这样有点儿可惜这个潜伏的身份了，在适当的时机其实是可以给自己加加分的。
    既然现在打电话怎么做都很尴尬，不如等回去当面说吧。
    他返回通信页面，给她回了个“安全，勿忧，爱你，等我”的信息，然后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二哥，醒醒！醒醒！”
    再次被吵醒的赵明澈有点儿起床气了：“别吵！我就睡一个小时，我定了闹钟！”
    “不行啊二哥，刚刚接到四哥电话，文胜区东边树木倒了一片，有个小区房子也塌了，有两个灾民被压在下面，还挺严重的。但是现在官方的救灾主力都在洪水那边，四哥说这边靠咱们了！”
    赵明澈认命地爬起来，谁让他有个从政的兄弟，谁让他是个老兵呢！
    虽然他们已经到过好几个灾区，可这次到了老四说的那个地方，还是心往下沉了沉。
    风暴刚刚离去，天空仍然阴沉沉地下着雨，时不时又刮起一阵大风。道路两旁，树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电线杆也歪斜断裂了，不少汽车泡在水中，只有车顶露在外面。
    道路的右侧，是小区的正门，正门口原来的道闸杆已经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车直接就开进去了。
    里面原来的绿化被肆虐得乱七八糟，车子也走不了。牧歌带了几个人下车快速清障，好让救护车能顺利进去。
    这个小区应该是拆迁安置房，房子外面看着大气，建筑用料就相对普通，驴粪蛋子表面光的那种。
    估计拆迁户手里有了钱，为了住着舒适，也为了维护小区的房价，装修的时候就花了大价钱往高端大气上档次上面靠。基本家家户户都是超大玻璃落地窗封阳台，看着又明亮又气派。
    但这玩意儿它不抗风啊！
    台风过境之后，一栋楼有八成住户家里窗户都被风吹走了，有几家幸存的是用了整片木材封窗的。
    楼下一片狼藉，散乱的建筑垃圾，满地的玻璃渣子、花盆、枯枝败叶，残缺的床柜桌椅，倒塌的树木，还有陷在泥里的织物，处处昭示着天灾的无情。
    “快，同志，快来帮忙，这底下埋了两个人！”
    一群人围着一处断壁残垣扒拉着，旁边扔了些铁锹、锄头、钎子之类的工具。
    牧歌两三步冲过去，赵明澈和吴跃紧随其后，看到现场，倒吸了一口凉气。
    最上面是碎瓷砖、水泥、石块，下面一大块钢筋混凝土的层板断成了两截，交错着撑起了一个小空间。
    在那个小空间里，有一张倒扣的床，床下是两个人。
    女的已经昏迷。
    男的还清醒着，脸色苍白中泛着青紫：“求…你们…快…救…她……”
    一旁站着的大妈也带着哭腔：“赶紧救人，这是我家楼上的，小媳妇儿还怀着孕呢，这么高掉下来，估计是不成了……”
    牧歌已经第一时间指挥救援队的人一起上，原本就在帮忙的邻里也听着他的指挥行动。
    人多力量大，很快上面的零碎都被清走了，众人合力抬起层板，这才看到下面已经一片红。
    小伙子为了救自家媳妇儿，用力撑着上面的床，而一条摔断的排骨架一端插进了他的小腿。
    “天呐！”
    “这！”
    “快，把固定排骨架的带子剪断！别动他的腿！”
    半个多小时后，众人齐心协力，小心翼翼地把人抬了出来，转移至旁边一直候着的救护车上，救护车第一时间载人直奔医院。
    赵明澈瘫在车后座，手有点儿抖。
    作为一个曾经的狙击手，以前他的心态一直很稳，后来老六在自己面前出事，心态崩了，所以选择了退伍。
    这几年在商海历练，也算见多了，心态慢慢又稳了，但今天看到的这一幕对他的冲击很大。
    一对新婚夫妻，孕妇怀孕刚3个月。两个人没经验，用普通胶带简单在落地窗上面贴了米字条，觉得没事儿两个人就安心睡了，谁知道还是没能抵挡住狂风的肆虐，玻璃碎了，床也被吹了下来，连带着人。
    孕妇从这么高的楼上掉下来，孩子没了，自己也大出血，深度休克，能不能救回还是未知。
    男的为了救老婆，把自己胳膊咬破，让血滴在老婆嘴里，腿上还受着伤，情况也不乐观。
    世事无常，可能昨天小两口还在幻想着孩子出生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今天就阴阳两隔。
    就像自己，这次失联是因为通讯中断，那下次失联会不会是自己出了意外呢？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谁也不能确定，自己还能感受明日的阳光雨露。有可能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到头了……
    既然灾难、意外难以预知，那是珍惜当下，别留遗憾，回去就拉着女朋友扯证？
    还是耐心等待，等到所有的事情都走上正轨，自己可以撒手了，可以安心过二人时光了，再行动？
    他问自己，却给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