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林霁予深深舒出一口长气,季何年对迟绪的情况持保守态度,她却期盼着能从季何年那听到几句能抚慰人心的好话.
医患关系,果然微妙。
但好在,明天迟绪就会搬回来,在这里住着,总比在罗家寄人篱下要快乐得多。
带着这份期盼,林霁予去快速冲了澡,然而迟绪的澡洗得不可谓不慢,她几次打电话过去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连带着消息也无人回应。
时间过去越久,夜越深,林霁予的心却愈发不安,干脆拿了钥匙准备去罗家楼下等着。
到罗家附近时,救护车呼啸而过,鸣笛声响得人无端焦灼,罗家门口,警车的红蓝灯光闪烁,动静闹醒了不少已经入睡的邻居,大家披着一件外套,或是下楼或是在阳台探头探脑,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林霁予耳边嗡嗡声不断,诸多闲言碎语里,她只听见一句:“听说是罗家的小女儿把她姐夫给捅死了,送医院去了。”
门口拉了封条,林霁予想靠近时,被人拦了下来。
“林小姐,你现在不能进去。”白安认出了林霁予,将她拉到一边,“去医院吧,迟绪应该是被送到市一了,她姐受了惊吓要生了,一家人手忙脚乱,她……没人陪车。”
原本她忙完这里就要过去的,现在好了,来了个林霁予。
“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你找到人之后把病房信息发给我,晚点我过去。”白安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她的同事们仍在做着调查的工作。
林霁予听见了白安的话,可她又仿佛没听懂,有一刻,她的灵魂好似变成了一团云,从躯体中飘荡而出,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飘进耳朵里过后,叫人难以理解,“绪绪……怎么了?”
“她受伤了,伤很重,”此前接触时,白安就对林霁予窝囊的性子有些了解,她深吸口气,按下即将发作的脾气,“她妈妈去陪罗一冰了,罗叔叔去看着谢博文,她现在没人陪,需要你去一趟,能理解吗?”
白安性子急,见林霁予还是支棱不起来的样子,趁她手机还停留在微信界面没锁屏,当即加了联系方式,在林霁予晃神的时候扶着她的双肩,重重晃了晃,“林霁予,冷静点,迟绪现在只有你,去医院。”
“迟绪现在只有你”这句话唤回了林霁予的理智,她下意识朝前走了几步,走过之后才惊觉车子停在反方向,遂又跌跌撞撞往回走。
“路上当心一些,不行就打车。”白安喊了一嗓子,心中也是万分担忧,只能祈祷林霁予缓过这个晴天霹雳过后能稍稍冷静下来一些,起码撑到她下班。
然而就目前这个情况,天亮前她想下班也是希望渺茫。
手术室门口,林霁予守了一夜,那扇冰冷的门才被推开,出来的却只有医生,卡在嗓子眼起伏不定的心在听到一句“暂无危险”后,终于往下沉了一沉。
可惜在“暂无危险”后面还跟了句要观察之类的话。
脾脏破裂,出血超过3k,血色素低到了一定程度,这颗脾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人送进了icu,要看上一眼还得等规定的探班时间,林霁予在icu门口找了个位置,不顾形象地坐了下来。
从迟绪离开长安府到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霁予一头雾水,她只知道,好好一个人,不过是出去一趟就进了icu,连命都是一群医生从阎王手底下抢回来的。
白安也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的功夫,一路不停歇地跑了过来。
“她怎么会这样?”
“人没事吧?”
两个人同时问出了各自的问题。
林霁予朝紧闭的病房门口看了一眼,轻声开口:“脾全切了,医生说暂时没事。”
“现在什么情况我们知道的也不多,清楚的两个人都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我只能告诉你,迟绪阉了谢博文,除此之外,她捅了谢博文十二刀。”白安挨着林霁予贴墙坐下,“我个人怀疑是谢博文对迟绪图谋不轨,迟绪反抗,反抗之余,各自受了伤。”
“她的卧室里装了一个监控,但那个监控没有回放功能,所有的记录都在存储卡上,那张卡,我们还在找,监控附近有迟绪的血迹,应该是她自己抠掉了那张卡,藏在了什么地方。”
这些都是白安能透露的消息。
而罗家人睡得早,也睡得沉,迟绪的房间又在最角落的位置,同主卧隔了两面墙,一整条廊道,竟是没能听见她房间里一点动静,询问过程,一问三不知。
最可笑的是,事发后还是迟绪拖着身子叫醒了一家人,让他们跟着急救车送谢博文去医院。
“她妈妈来过吗?”白安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闻了闻味道,好似光是闻一闻就能暂缓她的疲劳。
林霁予摇头,“你说的对,只有我。”
一整夜时间,守在手术室门口的,守在病房门口的,只有她。
现在还多了个白安。
白安不明意味地笑了笑,“正常,那边两个需要陪护的,他们夫妻一个陪一个,轮不上迟绪,还好,她平时人不错,还有我们俩。”
“我去抽根烟,你一起吗?累得不行,缓一缓。”
林霁予又摇头,声音有些哑,“你去吧,我就在这里守着。”
白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林霁予屈起双膝,胳膊环住了膝盖,不知怎的,迟绪过往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迟绪……
林霁予将脸深深埋进了膝盖里,只差一天,只差一天,迟绪就会搬回来了。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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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迟绪才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彼时她已经能拿着手机刷一刷无聊的短视频,看见憔悴了一圈的林霁予时,弯了下眼,“担心了好久,是不是?”
icu规矩多,前几天能探视的时候来的全是来调查情况的警察,林霁予只能守在门口,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今天,真正见到了迟绪,林霁予才发现,现实根本没有白安说得那样轻巧。
除了内伤,迟绪的脸上,身上都是可怖的淤青,光是看一眼就知道这人经历了一场多么可怕的噩梦。
“疼吗?”林霁予问完,才惊觉自己问了个尤其傻的问题,她在病床边上坐下,小心翼翼碰了碰迟绪脸上的淤青,“渴不渴?”
“不疼,还好。”迟绪挂着浅笑,讲话也依旧欠欠的,“你前任姐生了,红包准备好了吗?”
林霁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