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林霁予独自在办公室坐了许久。
聊天界面切换到和迟绪的,那些文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如何都发送不出去,同季何年说的话是如此理智,唯有她自己知道,不是这样。
迟绪要走,她有一千一万句挽留的话,光是想到下次再见不知何时,鼻尖酸涩如何都压不下,可现实不容许她停下来,直到——
“什么?”助理的话让林霁予愣了一下,“她去医院了么?”
“是,”助理本着专业态度微微颔首,然而心里到底还是发虚,“老林总让所有人都离开了。”
“父亲之前不是私下找过她?”林霁予面容沉冷,“威胁过她?”
助理沉默时,林霁予却抬眸直视着他,漆黑的眼瞳好似深渊,处处都透着冷:“父亲因病退下来了,那就是永远地退下来,理解?如果你回答不了我的问题,我会考虑换一个助理。”
“给我答案。”
在这样的眼神里,助理低下了头,他说:“老林总曾让人调查过迟小姐,他们在广华轩见过,谈话时商小姐也在场,具体内容……我不清楚。”
所以……
是威胁。
林霁予的心好似被人揪作一团,她挥挥手,示意助理出去,留她独自一人时,才颤着手,拿起桌面的相框,那人不喜欢拍照,她千难万险才留下这么一张没有正脸的照片。
“你早就知道了,两难全,原来是这个两难全。”
仇要报,自由也要,而她林霁予,只能是被放弃的那个,有她父亲在,迟绪留不下来。
原本……商湜应该不会那样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
另一边。
迟绪背着包,笑嘻嘻地在病房里闲逛,“老头啊老头,不用装了,仪器图都没带变一变的,压根没开。”
原本只是猜测,真正进了病房,扫了一眼林铮身边的仪器,迟绪得到了答案。
“演技挺好,不去演电视可惜了,”迟绪弯腰拔了林铮的氧气管,“卖卖演技还能给你闺女挣点钱,省的她穷的发愁。”
林铮:……
“说吧,有什么事。”
“没什么正经事,就想来问问你,还记不记得我说的话。”迟绪言笑晏晏,丁点没有失恋的愁苦模样,吊儿郎当像个等着老头两脚一蹬的纨绔子,“林霁予顺你心意地回去了,我才知道,你说的投资和新技术是这么个事,乐子人,搞经济的果然不能突发奇想搞技术,傻瓜一样。”
林铮闻言,心中紧了紧,“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迟绪故意不把话说明白,反倒提起了别的,“我比较好奇的是,既然这么关心宝贝公司,怎么还要装病把烂摊子都交给林霁予?”
“还是说,你准备上演一场医学奇迹?偏瘫老人疗养半月奇迹恢复健康,跟医院谈好广告费了吗?”
这也是让迟绪最想不通的地方,走之前,她得来找一找答案。
“但我现在好像知道了,因为你心里也没底,”迟绪语气冷了下来,“不想当亡国之君,所以找林霁予来接你的班,成功了,你就重新回去,失败了,骂名全是林霁予的。”
林铮没有回应,迟绪自说自话,却已经单方面圆了整件事。
“目的达到了,记得我说的话,威胁我,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言罢,迟绪起身,准备离开。
“你还有什么手段?”林铮却冲着她的背影喊了出来,“霁予不会放着她的父亲不管,商家也不会帮你!”
商林两家从来都在一条船上。
“你不会以为我有病要捅你吧?”迟绪转身,似有讶然,“不至于,你曾经或许是一头猛虎,但老虎总有老的时候,等你再老一点,我过来拔你氧气管就好了。”
林铮:?
迟绪的话颠三倒四,叫人摸不清头脑,她说要报复,却不明说要怎么报复,林铮在病房里反复思索资料里关于迟绪的人脉。
迟绪人脉复杂,三教九流各行各业什么都有,但大多数都是普通人,林霁予和商湜已经是她能摸到的上流阶级顶边。
可她们两个是不会帮着她报复的。
所以——
那句话究竟还有什么样的意思?
林铮难得会因为小辈的一句话生出焦灼之感,但迟绪切切实实做到了。
做到了之后,她背包一甩,油门一踩,潇洒走人。
犹豫再三还是赶到医院想再见迟绪一面的林霁予连个汽车尾气都没闻到。
林霁予:……
“林总?”助理瞧着林霁予一直盯着出口方向出神,纠结再三还是出声,“老林总……”
“他的病情稳定了么?”林霁予回神,“稳定了就找个疗养院,帮他办手续,离靳城远一些最好。”
助理:?
林霁予重新看向出口,远处车流滚滚,她的绪绪或许就在那一片车流里,听着歌抽着烟,快乐得不行。
毕竟——
迟绪热衷于给她找一些烦恼。
想到此,林霁予不由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林家不缺孝子贤孙。”
助理:……
“林小姐他们……”
“为了财产,他们会去的。”林霁予握了握拳,想起迟绪曾同她说的话,“表演者需要舞台,也需要观众,我们都不是他们的观众。”
“可您之前,和他们定下了赌约,期限马上就到了。”助理自然知道除了林霁予以外的其他人眼里只有遗嘱、遗产,无所谓公司生死,但……
不妨碍他们给林霁予添堵啊。
“不要紧,赌约只能用来束缚有道德的人,”林霁予又是一声轻笑,耳畔好似响起迟绪软糯的声音。
迟绪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果然,脸皮这个东西,垃圾。”
“林氏已经是这样了,他们有本事接过去,我也无所谓。”接过去,她也自由了。
反正迟绪已经安全。
助理:……
总感觉这份工作朝不保夕。
也总感觉……林总哪里不一样了。
三天后,继姐林沐微带着几个股东气势汹汹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提起那个拉人注资的赌约。
当时,她们的赌注时,一个月内,林霁予会为公司拉到一个亿的投资,如果没有,林霁予将自请离职。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压根没有新的资金进来。
林霁予不慌不忙,把笔帽盖回到钢笔上,表情几乎淡到了极致:“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