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这些时日,心思都放在如何筹谋对付林贵妃身上,对萧珩有所疏忽了。
六皇子虽小,可他聪明机灵,方芷萝并没把他的话当成稚童胡语,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收拾一番后,方芷萝带着六皇子去了勤政殿。
四皇子已经五岁,到了开蒙读书的年纪,这会儿,他和福安都在皇家私塾听课。
六皇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又不爱和别的皇子玩,就爱黏着萧珩。
方芷萝也是拗不过,才带着他一起去。
路上,方芷萝叮嘱他,到了勤政殿要听话懂事,不能随便乱翻东西,更不能打扰父皇办公。
六皇子随着如今年岁上来了,不像从前被萧珩抱着上上下下的年纪,也该学些体统规矩。
“知道啦。”
六皇子声音甜甜脆脆,“昱儿会乖乖的。”
方芷萝却是叹气。
去年冬日,他还打碎了萧珩的花瓶和砚台,在他最喜欢的字画上画乌龟,又在一封批评萧珩专宠宸妃、劝诫他雨露均沾的奏折上盖满了印章。
要换做旁人,不知道得死多少回。
萧珩虽没跟小六置气,可方芷萝却怕此事传扬出去,也怕六皇子被萧珩惯得越发嚣张。
故而,方芷萝今年来,还是头一回带他去勤政殿。
“父皇——”
方芷萝刚下轿辇,把怀里的小东西放下来,他就啪嗒啪嗒,边叫边跑地往里头去了。
万保连礼都没来得及行,连忙招呼左右看着点小皇子,别让他摔了。
“参见宸妃娘娘。”
万保上前。
“皇上这会儿忙吗?”
万保顿了下才接话,“秦贵嫔在里头。”
方芷萝眉梢微微一动。
从进宫开始,她和秦贵嫔关系就一直不错。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竟然越发疏远了。
方芷萝自问自己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若真要深究,她猜想,也许和陈嫔有关。
这几年,后宫晋封的妃嫔不多,温才人是得温家的缘故晋封才人。
陈嫔么……
萧珩给她晋位的时候,方芷萝也在。
而且直到现在,陈嫔都在琢磨吃食,讨萧珩的欢心。
从最开始做自己拿手的点心,到现在,从宫外请了师傅自己精心学习,如今的厨艺丝毫不输萧珩的御膳房师傅。
而且,她聪颖,巧思又多,时常变出花样来做吃食。
只要是她送来的东西,萧珩都会吃。
一来二往的,她见萧珩的次数也多,平时年节封赏什么的,萧珩也会额外多给她些什么东西。
可以说,如今宫里除了方芷萝,就是陈嫔面圣次数最多。
不止如此,陈嫔还讨好萧珩的宠妃方芷萝。
方芷萝跟着萧珩也添了不少口福。
日子久了,秦贵嫔心生愤懑,倒也正常。
毕竟,陈嫔越受宠,离她的贵嫔位分就越近。
秦贵嫔,也是害怕自己膝下的五皇子,哪一天被陈嫔要了回去。
也许在她看来,方芷萝与陈嫔亲近,是“背叛”了她。
方芷萝叹气。
她如今身居高位,一言一行,必定受到底下人关注。
其实她私下里根本没有拉拢陈嫔,陈嫔也很聪明,知道方芷萝和秦贵嫔亲近,尺度把稳得很好,也没有巴结方芷萝的举动。
但在对立关系中,什么都不做,也算是一种站队。
但若要让方芷萝,帮着秦贵嫔,对付陈嫔,她却也是做不到的。
她看陈嫔,就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出身卑微,小心谨慎,利用自己的努力,一点一滴地往上爬,巩固地位。
如果不是萧珩喜欢她,她原本的计划,也只是在后宫做一个老实打工、安分守己的“陈嫔”。
正因如此,她对陈嫔有惺惺相惜之念,就算她如今捏死陈嫔很简单,她也不愿意动用自己手中的权势去那样做。
方芷萝进内殿的时候,六皇子已经爬到萧珩怀里了。
他小小一只,缩在萧珩宽大的龙袍里,露出小脑袋瓜,晃啊晃。
大眼睛骨碌打转,盯着萧珩桌上的点心,问:“这是陈娘娘新做的点心吗?”
“嗯。”
萧珩顺势拿起一块,递给怀里的小人。
“真好吃。”
六皇子吃完又递给萧珩,“儿臣孝敬父皇。”
萧珩哈哈大笑,“臭小子。”
六皇子不喜欢吃干果,而这点心里头正是果仁馅儿的,萧珩原就是故意让他吃,逗逗他。
他吃了口尝出来了,又怕不吃完被方芷萝说浪费,还扯一个“孝敬父皇”的大旗,把剩下的都给他吃,真是鬼精鬼精的。
一旁,秦贵嫔的脸色微微有些复杂。
直到方芷萝进来,才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秦贵嫔起身行礼,“参见宸妃娘娘。”
“起来吧。”
方芷萝平时对萧珩并不行礼,但这会儿有旁人在,她还是行了个便礼。
秦贵嫔再回座时,就已经看到萧珩自然而然地,拿起了那块六皇子咬了一口的糕点,吃了起来。
她敛着神色,去看一旁自己送来的羹汤。
萧珩当时说,他才用了点心,没有胃口。
她的羹汤,他一口没尝。
六皇子吃剩下的糕点,他却是吃得津津有味。
秦贵嫔心里一时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这会儿方芷萝又来了,她便主动告退。
方芷萝进来起,就一直打量着秦贵嫔的神色。
秦贵嫔自动忽视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并不理会方芷萝,行完礼离开。
萧珩淡淡瞥了一眼,也觉察出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诡谲云雨。
“怎么了?”
萧珩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你和秦贵嫔闹矛盾了?”
方芷萝也在想着什么。
秦贵嫔,原本就和林贵妃沾亲带故。
若这个节骨眼上,她和自己闹翻,倒戈去林贵妃阵营,那她以后更要束手束脚。
林贵妃,和秦贵太妃关系已经修复,此二人,再加一个秦贵嫔,怕是后宫最牢固也最强大的一股势力了。
“芷萝?”
萧珩唤她,将她从沉思中唤起。
方芷萝抬眸,看着萧珩俊逸却略显憔悴的面庞,才想起来勤政殿的原因。
“只是一些后宫琐事罢了,无妨。”
方芷萝搪塞过去,又问萧珩:“倒是皇上,近来似乎心事重重。来昭阳宫的时辰,也越来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