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仅仅是一笔贷款也就罢了，怕的是一旦引起连锁反应。
    给钢厂贷款过的银行连续抽贷。
    那钢厂现在大好的局面瞬间土崩瓦解。
    刘浪的眼神，闪烁一缕寒光。
    这恐怕就是他动了葛天宝这群蠹虫后，那些利益相关者的报复了。
    对那些人而言，既然钢厂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哪怕钢厂能起来，他们也得不到好处，反而给刘浪平添了一份政绩。
    那么，得不到就毁掉。
    至于钢厂倒闭，毁掉了了几百个员工的家庭生计，对他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这就是这些人的心态。
    刘浪暗恨这些尸位素餐者的无耻卑劣，肤浅短视。
    但此刻，他必须先将眼前的局面应付过去，刘浪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烟，拆开来，抽出两根，递过去。
    “叶主任，抽烟。”
    叶康摆了摆手，显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刘董，咱们谈正事要紧。”
    刘浪道：“来一根，这是我在省委的长辈给我的，一般地方，抽不到。”
    叶康眼睛一缩。
    然后，他的目光划到刘浪扔在桌上的那条烟，外面没有任何标识，白色的包装，看起来就像三无产品。
    可是叶康作为银行信贷部主任，也不是没有见识的，知道特供烟的存在，而且刘浪那句话，振聋发聩。
    省委的长辈！
    叶康别的不知道，刘浪年仅23岁，就当上了开发区副书记。
    整个武康中上层圈子都传遍了。
    武康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科。
    人家随口说一句，省委的长辈给的烟。
    叶康能忽视吗？
    说白了，他只是一个县级分行的信贷部主任而已。
    就算上面有人让他来抽贷，但这种摆明了得罪一个有大背景的年轻干部的事，他有必要急着冲锋陷阵？
    叶康心神急转，迅速调整了表情，脸上堆出了笑容。
    双手接过烟。
    刘浪拿起打火机，给他点上。
    叶康抽了一口，作为老烟枪，他立刻就尝出这支烟很不普通，烟气醇香不辣，入口很舒服，市面上上百块的烟也没这味道。
    “叶主任，味道怎么样？”
    “好抽，好抽，不愧是省委的特供烟。”
    “那就留着抽。”
    刘浪直接拿起那条烟塞到叶康手里。
    “这怎么好意思？”叶康连忙推拒。
    刘浪按着他的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下次我去省城还能拿，叶主任要是连条烟都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
    刘浪这话一说出来，叶康不好推辞了。
    收了刘浪的烟，叶康明显感觉自己催账的气势软了。
    所谓拿人手短。
    虽然只是一条烟。
    可这条烟，来历不简单啊。
    叶康抽完了一支烟，咳了一声，才说道：“刘董，贷款的事，因为核查情况属实，方行长他们都知道，我，我这里，实在交代不过去，您看……”
    刘浪摆摆手：“叶主任，我明白，但是我希望你跟我，实地去钢厂走访一下，了解一下钢厂现在的财务账目，生产经营状况，再做决定。
    贷款是葛天宝经手，去年他贷款的时候，问题很多，不代表现在问题依然很多，很多时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看，如何？”
    “这……”
    叶康本来不想和刘浪扯皮。
    武康钢厂什么破比样他能不清楚吗？
    去年他就实地调研过。
    就连葛天宝递交的贷款资料，都是粉饰过的。
    实际情况，只会更坏。
    可是刘浪强烈要求，他捏了捏手里那条烟，心道，我去看了，当场把武康的财务资料审出问题来，你总不能让我睁眼说瞎话吧。
    到时候你就算有省委的背景。
    也不能硬拖着两千多万不还。
    他站起来：“那好，刘董，咱们现在就过去如何？”
    他打定主意，不给刘浪遮掩粉饰的机会。
    刘浪坦然站起来：“没问题，我陪你们过去。”
    说完，刘浪叫上潘根海，和叶康两人一起下去，刘浪开车，带上三人，一起前往武康钢铁厂。
    没多久。
    车子到了钢铁厂，刘浪开进大门，路上，叶康透过车窗，露出了一抹诧异。
    钢铁厂的道路，已经铺了一层柏油，重新划了线，路边的草坪，花坛，也重新修缮，加上崭新的路标。
    如果不是刚才进门时看了一眼厂区大门，他甚至怀疑自己进错地方了。
    去年过来钢厂走访时，破破烂烂的厂区和眼前的景象是天壤之别。
    在停车场下来。
    刘浪领着叶康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介绍，他对武康钢厂事无巨细的了解，也让叶康明白刘浪绝对不是来镀金捞钱的。
    他绝对下过一番苦功夫，才能对钢厂这么了解。
    进了生产区。
    叶康看到了宏伟的高炉，冒着白烟。
    看到了生产线，如同长龙一样，井然有序。
    厂区十分整洁，所有的工人，都穿着崭新的制服，劳保鞋，头盔，重要的是工人脸上那种精气神，十分饱满。
    这还是他印象中，脏乱破败，工人惫懒松懈，厮混日子的武康钢铁厂？
    说是一家现代化的大型钢企他都不会怀疑。
    从五大车间走过去。
    叶康拿挑刺的眼光去看，也没看到任何作秀的成分，毕竟，有些东西，不是靠演能演出来的。
    而且他们又是突然过来，他不相信刘浪有提前准备的时间。
    参观完生产车间。
    刘浪道：“叶主任，咱们现在去综合楼那边，您可以看看财务报表。”
    “好，好。”
    叶康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财务上能看出东西来了。
    葛天宝他们被抓也就一个多月，一个多月，武康钢厂的财务能有多么惊人的变化。
    他不相信。
    所以立刻和刘浪到了综合楼。
    遇到了正在开会的周东阳等人。
    刘浪介绍了一下叶康的身份，说道：“叶主任今天想来看看咱们钢铁厂经营状况，徐玲，你是财务科科长，你去把上个月的报表拿过来，给叶主任介绍一下。”
    “好勒。”
    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过去拿财务资料。
    然后，一群人围坐在桌边。
    过了一会，报表拿过来，叶康连忙和手下的小张，开始审计报表。
    徐玲颇为骄傲的介绍道：“叶主任，这是我们这一个月，生产和支出，上个月我们一共生产了6000多吨螺纹钢，总共收入2231万，基本上可以覆盖支出了，如果不是之前遗留下的烂账太多，支出过大，我们甚至已经盈利了。”
    周东阳补充道：“主要上个月，修缮厂房，重整生产线，补发工资，也导致支出过大，而且上个月，产能还在爬坡。
    这个月产能可以稳定上一个台阶，如果三班倒的话。
    有希望破万吨。
    那样，月度营收保守能破3500万，年前，我们就能扭转亏损。”
    听完周东阳的介绍。
    叶康吸了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