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尔坎城，某孤儿院。
这是尼斯第一次看到这么丰盛的晚餐。
琳琅满目的餐品被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之上，其中甚至不乏珍贵的肉食。
各种各样的香气混杂着，飘荡在房间之中，勾动着所有孩子的味蕾。
“尼斯，好多好吃的，我们什么时候能开饭啊？”
一个粉色短发的同龄女孩拉动了正在垂涎的尼斯，激动问道。
强吞了一口口水，尼斯郑重地看向女孩，说道：
“爱莎，头头交代了，今天有大人物回来这里，在他们到来之前，我们不可以提前就餐，不仅如此，我们一定不能表现得太冒失，不然之后又会被头头打的。”
“大人物有多大？”
名为爱莎的粉发少女天真地向尼斯发问道。
这个问题，年幼的尼斯也想不清楚，但他又不愿意辜负女孩的期待，于是思索了一会，认真道：
“应该有两个你那么大。”
“哇！那真的好大。”
爱莎崇拜地看向弗兰尼斯，这种眼神让后者十分受用。
“混蛋小鬼们！快给我滚到位子上去，别再给我闹腾了，还有，记得给我要笑！要是你们谁敢给我捣乱，之后我就把你脱光衣服吊在树上，听明白了吗？”
一名面相凶恶的中年人从后门走进房间，冲着这群围着餐桌上蹿下跳的孩子咆哮道。
霎时间，原本吵闹的孩子们立刻保持噤声，安静地坐在原位，他们身体略微颤抖，不敢看向中年男人。
显然他们对于这家伙抱有深深的恐惧。
爱莎同样有些害怕，察觉到这点的弗兰尼斯伸出大手握住了对方的小手，后者这才慢慢镇静下来。
就这样，又过去了几分钟。
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率先冲入房间，他们顺着墙壁的方向摆开阵型，将整个房间拱卫得密不透风。
一条红色的毯子被从外向内展开，很快便有三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两名外貌相同的女孩，光鲜亮丽的紫色头发，精致可爱的脸蛋，搭配上华丽的公主长裙。
才一登场便吸引了所有孩子的视线，反而让紧跟在后的金发少年被人们下意识忽略了。
“伏尔坎公爵之子，莱昂纳多，携圣塞尼亚两位公主驾到！”
传令使高声说道，话音刚落，卫兵立刻鼓起了掌。
其它的孩子也紧跟着拍起了自己的小手。
“他们将同你们共进今晚的晚餐，满怀感激和敬畏地接受这次来自王国的馈赠吧。”
“尼斯，是公主唉！她们好漂亮啊！你说的没错，她们果然有两个我那么大。”
爱莎激动地拉起弗兰尼斯的手臂摇晃起来，后者则是略显痴呆地看着两位公主，就像是被迷住了一般。
察觉到这一点的爱莎立刻不满了起来。
她伸出小手在弗兰尼斯的眼前晃了晃，后者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嗯？怎么了？”
看着眼前鼓起嘴巴的爱莎，弗兰尼斯有些疑惑起来，他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她生气了。
“尼斯，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她们看。”
“这——”
弗兰尼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总不能说觉得对方漂亮就多看几眼吧？
“尼斯，你说我和她们谁更好看？”
弗兰尼斯看了看爱莎因长年在工厂工作而略显黝黑坑洼的小脸，又看了看两位公主经过很好的保养后，精致的面容。
最终，他选择。
“你好看。”
睁眼说瞎话。
说到底公主长得好不好看，也轮不到他来点评，但要是惹爱莎生气的话，后面可能会很麻烦，而且他也不希望这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因为这点小事而感到难过。
听到弗兰尼斯的“肺腑之言”，爱莎的小脸立刻多云转晴，尼斯，你果然对我最好了。
随着公主和公爵之子的落座，大家也陆续动起刀叉。
说实在的，这群孩子平常都是直接用手抓东西吃，用起刀叉来显得十分别扭，偏偏头头还特别交代过，不能有太过失礼的表现，不然下场可能会很惨。
这就导致对于一些稀少的珍馐，他们就只能干瞪眼。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弗兰尼斯。
在经过短暂的适应后，弗兰尼斯使用刀叉的手法也娴熟了起来。
他从烤卤猪的身上切下来大片的肉块，然后贴心地放到爱莎的盘子中，这让后者高兴地娇笑连连。
“尼斯，你好厉害，这么快就学会了用这个。”
“也不算是刚学会，我以前有学过用这些玩意。”
那么是谁教会他的呢？他想不起来了，自他记事开始，似乎就在奔波劳苦的路上了。
他的目光陷入了片刻的空洞，但女孩的抱怨声以及刀叉和盘子碰撞的清脆声响打断了他的思考。
看着和猪肉较劲的爱莎，弗兰尼斯叹了一口气，用叉子将肉叉起，然后塞进爱莎嘴中。
愉快的进餐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如果可以，弗兰尼斯希望以后每一天都能像这样，而不是时常处于半饱半饥的状态。
前来探视的两位公主，在临行前，还给每个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准备了礼物。
它们大都是一些精巧的玩具，像是玻璃球，玩具熊、可控玩偶。
都是一些孩子们没有见过的新鲜货，虽然知道这场表演过后，这些玩具都会被没收，但起码此刻，孩子们的笑容比一切的梦幻泡影都要真实得多。
“啊！谢谢你们！”
爱莎从公主的手中接过一个布娃娃，她爱不释手地将其抱入怀中，同时向着公主致谢，后者则是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终于，到了弗兰尼斯，可紧接而至的就是一个令人尴尬的难题——没礼物了。
公主有些困扰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礼物箱，弗兰尼斯则是要淡定得多，毕竟就像前面提到的，这些礼物最后还是被没收。
弗兰尼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引起了某个人的不满。
“公主殿下，您已经展现了足够的善良，以及对子民的爱戴，大可不必为一时的失误表示羞愧。”
年幼的莱昂纳多如是对失落的公主说道，同时还很不客气地扫了弗兰尼斯一眼。
“这怎么可以？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这是作为贵族应当履行的职责！”
长公主对着莱昂纳多呵斥道，这让后者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可是已经没有礼物了，该怎么办呢？嗯——就把这个送给你吧，希望你会喜欢。”
芙洛拉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枚金币，交到弗兰尼斯手中。
看着那枚耀眼的金币，弗兰尼斯一时有些失语。
“这是什么？”
他问道。
“一枚金朗，当然，也买不了什么东西，希望你不要介意。”
年幼的芙洛拉略带尴尬地冲着弗兰尼斯笑道。
但在听到她的话后，弗兰尼斯的双瞳瞪大了起来。
“尼斯，你知道吗，治疗他的费用是1金朗。这笔治疗费足够买两个像他一样的童工。”
原来，价值能够买两个自己的东西，在公主眼中这么一文不值吗？
弗兰尼斯的头垂落了下来，过往的记忆开始冲击他的脑海，眼泪开始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如此清晰。
“唉？你为什么哭了？是不喜欢吗？我可以给你准备其他的礼物。”
后面她都说了些什么？不记得了，唯一还记得的就是事后他因此被头头打了一顿。
......
“不要，抛下我。”
弗兰尼斯紧握着爱莎的手臂，泪流满面的他不断呼唤着少女的名字，直到对方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与生息。
弗兰尼斯找了一个并不算美丽的地方，用双手不知疲倦地挖着坑洞，纵使双手鲜血淋漓，也不停下。
最后，弗兰尼斯把记忆中的女孩和过去的一切温柔埋葬在了这里，为自己不堪回首的前半生，做了一个千疮百孔的总结。
......
高塔之顶，一身墨色的长袍，面戴白色面具，背负一把巨大镰刀。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她将兜帽放了下来，任凭粉色的长发随风飘飞，就恍如她的思绪般。
俯瞰着脚下的伏尔坎城，仿佛曾经可望不可即的一切都早已触手可及。
慢慢地，她伸出修长的右手，向着一个方向轻轻一握，接着又像是爱抚某人的脸庞般，轻柔地抚摸着。
行走在街道之上的弗兰尼斯向着某个方向投去视线，但却什么也没有捕捉到。
“怎么了，老公？”
凡妮莎疑惑地看着皱眉的弗兰尼斯，面色有点担心。
“没什么，大概是错觉吧，
大概。”
将心中的郁气吐出，弗兰尼斯将目光转向前方，迈出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