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手上的血迹,她目光向上追溯,熟悉的身影让她并不感到意外。
——是雨艳。
可血迹的追溯并不是有利的证据,而且也只能表明殴打小厮的人是雨艳,无法证明她与纵火案有关。
“实在不好意思,是我管教下人不力,请公子见谅。”方掌柜客客气气地赔罪,很快带人再度离开。
合上门后,墨爻率先提出了一个新的推测,“凶手先是殴打小厮,然后再实施纵火,这样的举动似乎没有必要。如果他只是想针对这个小厮,只需要干脆利落的解决便可以,何必纵火闹出那么大动静。所以我认为,这两件事可能不是一人所为。”
“你这么笃定是两个人所为,就好像看到了不同人犯案一样。”薇醉疑惑着。
他没有再解释,只是来了句,“你信我。”
薇醉早已推测他具有些特殊能力,见此也就不深究,将刚才看到的也和盘托出。既然要解决这件事,自然要将信息互通,互相信任,才能早日破案。
“刚才我在门口看见了雨艳手上有一些痕迹,对小厮下手的人多半是她。”她婉转地暗示,墨爻很快明白她所说的意思,也冒出疑惑的神情,“你怎么能确认是她下的手呢?”
“你也信我。”她将这句话扔还给了他。
说完这话,两人便默契的不再追根究底,相信对方给出的线索。
墨爻去查看尸身是否有些其他异样,刚才的一切线索都是依靠特殊能力回溯时光得知的信息,直到现在两人都还没有翻过房内的东西,也没有动过死者的尸身。
薇醉则是突然想起了之前接取任务时得到的提示:助燃物,便开口询问:“这火势来的这么凶猛,你觉得存在协助燃烧的东西吗?”
“你是说助燃物?”他抬眸望向她,而后脑海中飞快略过刚才看到的场景,“……似乎有些水。”
“水怎么能助燃?”她很快反应过来,猜测着:“看来是一种具有流动性的助燃物。”
酒楼这种地方液体类助燃物很多,类似头油、豆油、灯油等等也可能是潜在的助燃物,并且由于进入人员众多,能接触到这些物品的人员也十分杂乱众多,甚是难以甄别。
薇醉正思索着,便瞧见了墨爻突然俯身靠近焦黑色的尸身,将已经僵化的手掌用力掰开,一块碎玉显露在小厮炭黑般的手掌之中。
“这应该是什么玉佩的碎裂部分,也可能……”墨爻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薇醉,想起了刚才她极为肯定地说打晕小厮的定是雨艳,便猜测着,“也可能是头饰。”
她上前拿过他手中的碎玉,仔细端详了一番,那玉质柔和剔透,像是女子贴身之物,她问:“你是如何知道这碎玉在他手中的?”
墨爻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碎玉应当可以确认雨艳是加害者之一,可纵火之人还没有头绪。”
听到这话,薇醉也陷入了片刻沉思。
此刻,离宴会结束越来越近了,若是纵火者混在晚宴众人之中趁机离开,那么他们找到这个人的机会也就愈加渺茫。
他们需要抓紧找到突破口。
她镇定推敲,“要找到纵火之人身份的关键,应当是要弄清他纵火的目的。可是,我之前来过这个房间,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东西啊。”
墨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烬,沿着房间内四处巡视,表情沉稳而内敛,对她说道:“今夜的火,怕是没那么简单。”
她神色如常,并未察觉他语中深意,只追问了一句,“为何这么说?”
他眉目凝重地看向薇醉,眼中似乎藏着浓重的心事,不便挑明,片刻停顿思索过后才出言继续,“若是寻常失火,叫来巡察司查案也是正常的事情。可偏偏方掌柜不愿意叫来官府的人,刚才我同她交涉时也注意到,一但说到让官府过来,她便再三推辞。但当我提出我来破解此案的时候,她却是爽快的答应了。”
他说到此处,薇醉也想起来之前刚被抓进来时听见的对话,便也将事情说了出来,“说起来,我之前刚被绑进来的时候方掌柜也有类似的举动。”
墨爻抬眸略感意外,“说说看。”
“当时在门口的时候,星辉楼里的人就试图堵住围观百姓的嘴,让大家不要乱说。”她回忆道,“后来我被抓进来之后,听见方掌柜多次提到让小厮去管好门口那群人,别让流言蜚语传出去。而且……”
她手背托腮,陷入思索,“而且,当时方掌柜好像是说找来官府会让他们成为全星城的笑柄,可是我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看来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找官府过来,那么方掌柜同意我来查案,是想内部揪出纵火之人,或许纵火者与星辉楼有某种关联。”他推测。
薇醉搜刮了自己平生不算太多的履历,冒出一个奇想,“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纵火之事与星辉楼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有关,方掌柜不想引来官府,正是为了避开此案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因为没有官府调查,星辉楼内部不管如何处置,秘密都还是处于可控的状态。”
她看向墨爻,试图让自己的猜测得到验证。
墨爻面对这个有些不着边际的推测很是意外,可是仔细想来,又觉得有几分道理,“你的意思是,星辉楼内有些秘密,而这秘密恰是导致有人纵火的缘故。掌柜的可能知道纵火之人为何而来,所以不愿意招来官府。”
经过他的一番梳理,薇醉自己也对这个想法多了几分认可,似乎是一条不错的思路。
但,薇醉仅仅只是提出可能,墨爻却对这个说法格外的认同,因为他真的知道星辉楼确实藏着些秘密。但此刻不是说出口的时候。
“所以,我们只要找到纵火者为何而纵火,便可以顺藤摸瓜缩小嫌疑范围了吧。”她正问着,却在墨爻的示意下看向了房间内一处藏在床榻缝隙的破布,布上似乎有些污渍。
“你来看看这个。”他说。
薇醉快步上前,从缝隙中抽出布条,发现上面沾染了些许油渍,“照理说,沾了油渍的布条,应该算是助燃物,这布条运气倒好没有点着。”
“也有可能是火势扑灭的及时,并未波及此处。”他补充着。
“火势来的如此凶猛,助燃物定然不少,而你刚才说助燃物是水状流动的……有没有可能,就是这油!”她闻了闻布条上的气味,似乎是食用油一类的,因为不太刺鼻,还有些勾起了她的馋虫。
像是花生油一类后厨使用的东西。
这时,她也蓦然想起刚才前去拿长明萤灯的路上,听见的抱怨,“我刚才去拿萤灯时,路过后厨好像听到有人在抱怨今夜的油用得甚是快。但当时我想今日大宴,油用的快一点也正常,可是现在这布条上的气味像是花生油。莫非,助燃物是花生油?”
他听闻表示,“很有可能。”
“若真是花生油,那岂不是很好找到是谁纵火的了?只要找出谁多拿了花生油。”
然而,正当她兴奋着,墨爻泼了她一盆冷水,“今夜大宴,后厨来去的人肯定很多,这样的助燃物虽然很明显,可是几乎所有人都能接触到,很难凭这个锁定纵火之人。”
“不如我们先将此事告诉方掌柜,让她去盘问小厮,看看他们是否有人注意了油丢失之事。”她又提议道。
这回墨爻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开门叫人找来了掌柜。与她一番说明后,掌柜的很快前去盘查此事。
待到他再度进屋,便看见薇醉正盯着窗户的位置仔细端详,从缝隙中捡出来一块石头,转头的时候对上墨爻便问,“这是燧石吗?”
他瞧了两眼,点头确认。
“我已经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方掌故,我们且等一会儿,应该会有线索。”
“你看见了这块燧石是何时被扔进来的吗?”她上前盯着他问。
墨爻被突如其来的追问弄得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明说看到的一切,但想到此刻局面不容乐观,两人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他便也不避讳了。
他抓起薇醉空着的那只手搁在自己手臂上,“你来看看这纵火之人,可有什么特征。”说罢,手掌间便涌现了一丝异彩华光。
薇醉没有料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问,他便带她加入回溯之中。而比回溯更令她分心的事情是,他的头发,又变白了,而且这一次是近距离的看着他那逐渐魅惑的面容。
只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
所以画面便是,墨爻认真的回溯着失火之前的区域时光,而一旁的薇醉目光不住的被他银白色的顺滑发丝,还有那紫色的妖异之瞳所吸引,完全没法将注意力集中在回溯区域。
直到,墨爻转头发现了她心不在焉,瞪了她一眼。
她看着那紫瞳直直地望向自己,顿时心惊肉跳,这才回过神来。
“咳,我看看。”她故作镇定,开始努力聚精会神。
而这时正看见了燧石被一只纤长的手从窗口扔了进来,“停,停。”她忙道,“这人的手好修长啊。”
“还有呢?”他无奈的瞥了她一眼,还以为她有什么发现。
“如此修长的手指,定然不会是小厮或者护卫,那些长期干粗活的人。”她分析着,“你再看这里。”
她示意墨爻仔细看她所指的一处,是那只手扔燧石时的一个动作,极为优雅,虽然纵火者的面容始终无法看见,但她却在这个动作中想到了一类极为符合的人群。
“你想说什么?”墨爻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她忽而神秘一笑,“你看他扔燧石时的最后一个手指,微微分开翘起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而此刻的星辉楼里只有一类人会这样……”
“台上那群人。”墨爻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