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沿着宫中小路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元成有一搭没一搭问：
    “行装都收拾好了吗？”
    元恒：“嗯。”
    “你带着声儿一起去，要照顾好他。”
    “嗯。”
    “声儿很是不错，你若有拿不定的可与他多商量。”
    “嗯。”
    ……
    元成停下脚步，回头定定看着元恒。
    两人没带身边伺候的人，但往御花园的方向来往的宫人不少，见到两位皇子走在一起的场景都不由称奇。
    这种场面可不多见。
    兄弟俩身高差不多，模样也有几分像，可给人的感觉却大相径庭。
    太子殿下从来是深沉让人摸不清想法的，晋王则时常表情摆在脸上，多是不耐。
    但现在，向来不可一世的晋王在兄长面前倒是有些乖巧的模样。
    见元成停下来盯着自己，元恒又点了点头，接上他方才的话，
    “声儿得皇兄教导，自然是好的。”
    元成见他不敷衍了，这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有皇姐的消息了吗？”元恒问道。
    “应当被带去北羌了，只是目前不知道具体位置。”说起这事，元成不由得紧锁眉头，“霍衍在往北羌去，探子们都在找。等你到西北了，或许需要你给他后援。”
    元成垂眸，道了一声“好”。
    两人走到了御花园的湖边，驻足停留。
    元成沉默半晌，想到那日他和元成一起在勤政殿时的情况，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皇兄……那日为何提议让我接任大将军之位？”
    大臣们都以为元成接任大将军是宣帝的意思，其实不然。
    当时，前有霍家之乱，后有元昭失踪，朝政上一片杂乱。
    两兄弟当时在勤政殿差点打起来。
    霍平昌疑似叛国，霍衍势必会被弹劾，大将军位置空悬。
    宣帝白发都生出了好几根。
    但那时，是元成主动提出：元恒也有统率大军的能力。
    宣帝和元成达成共识，这才决定由元恒顶上。
    元成为什么会这样做？这个问题元恒一直想不通。
    淑贵妃做的那些事，看似是背后的手段，但前朝后宫能藏得住多少秘密？
    元成心里知道，父皇、皇兄甚至皇姐始终都对他有戒备之心。
    这些年来，他手里真正的权力并没有多少。
    他自问问心无愧，他们对他的防备他也视若不见。
    但大将军之位意义非凡，是把实打实的军权交到了他手里，还是从霍衍手里拿来的。
    只要他有那个心思，元成必然会大受打击。
    可元成还是那么做了。
    他不懂，索性现在摊开来问。
    听到他的问题，元成只是一笑，深邃的黑眸看着他，
    “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也是好的。”
    短短一句话，元恒还要说出的话尽数被咽下，他辗转几分，最后才问道，
    “从……什么时候……”
    他想问：从什么时候开始信任他的？
    却又怕在元成眼里这并不算是一种信任。
    可元成理解他的意思，他与元恒目光对视，笑得温和，“从春宴那日你扑出去救元宣时。”
    虽说是亲兄弟，可兄弟俩单独这般对话的机会屈指可数，上一次估计能到十多年前。
    元昭从扬州回来前，他的确对这个皇弟的想法捉摸不透。
    但这些日子，他虽忙碌，可元恒的所作所为他都放在眼里。
    也逐渐发现，淑贵妃是淑贵妃，元恒是元恒。
    顿了顿他又道，“当然还有你皇姐，她说她信你。”
    ……
    元恒微抿着唇，他努力控制着，不想让元成看到他一个大男人红了眼眶。
    元成看破不说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去西北好好照顾自己，一定把你皇姐带回来。”
    “孤还有事，先回去了。”
    元恒僵硬地点了点头，直到元成离开，他转身面对着湖面。
    从背后只能看到他的肩膀不时耸动。
    好半晌，他抬起头来，眼眶还泛着红。
    从前的诸多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回，仿佛元昭就笑吟吟站在他面前。
    他紧握双拳，目光已然坚定。
    ……
    多塔开始每日带元昭下山学骑马。
    第一日，他在前面牵着马，元昭勉强能在马上坐稳。
    她坐在马上，身体往前倾，脸上带些畏惧之色，生怕会被马摔下来。
    多塔见她歪歪扭扭的模样，难得笑她，“阿朝什么都会，竟然不会骑马？”
    元昭语气都有些摇晃，“我又不是神，不是什么都会……”
    多塔仰头看她，想看出什么来。
    见她额上已经隐隐沁出汗珠，便又转开视线。
    学了好几日，元昭已经能自己骑着马儿走。
    多塔也在马上，不远不近跟着她。
    元昭没有表现出想逃的意思，只是骑着马在多塔划定的范围内没什么章法的转着。
    似乎就真的只是在练习。
    她很少和多塔对话，多塔也多半只是跟在她身后。
    很多时候，她能感受到背后灼热的视线，但她一次也没回过头。
    骑马骑累了，她会让清芷帮她准备花瓣浴好好泡个澡，一日三餐也恢复正常。
    清芷看着，觉得王妃应当是在慢慢接受了。
    只是还不知道王上准备什么时候对外宣布迎娶王妃。
    据她所知，现在北羌除了在朝园的这些人，还无人知道王妃的存在。
    听说这段日子，朝野上下还在为大司马之事议论纷纷。
    但这些事，元昭都不知道。
    她知道多塔每日都往来于小月城和朝园，但他每日来见她，也从不与她议论外面的事。
    她被关在这，就像与世隔绝了般。
    但元昭觉得，没有动静恰恰说明了多塔还没有进行下一步，反倒是好事。
    而且她相信，霍衍一定在找她。
    ……
    这夜，霍衍如往常般坐在火堆边拆四面八方的飞鸽传信。
    元南安在不远处练习枪法。
    这些日子，霍衍每日晚间都手把手教她霍家枪法，已有小成。
    根据情报，元祁玉在离他们半日路程的城里露了面，估计明日就能赶上了。
    元南安磨刀霍霍，誓要给元祁玉一个完整的童年。
    靠着木桩坐在霍衍身边的元知知捡起地上的一封信。
    她盯着那封信上的一个图案看，大大的眼里充满了疑惑。
    【爹爹……则四森马？！】
    霍衍从手中的信转头，借着火光看清了知知手里的信。
    他瞳孔猛地放大，一时嗓子都有些哑，像是在抑制着什么，
    “知知……把信给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