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玛西亚的使者团在来斯特的安排下住进了外宾会馆。

    菲德来特外宾会馆位于内城区的僻静之地，其景色优美之程度即便在菲德来特也是屈指可数。

    庄园周边环绕着具有吸音特性的月光白桦，花圃种植着诸多神奇的魔法植株，花绽寻阳，芯散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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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需要皮尔特沃夫的电灯，亦不需要烛光火盆，一到了晚上，庄园里的魔法植物就会发出朦胧而美丽的自然微光，亮度足以照亮漆黑的夜，却又不会刺眼。

    紧邻着花圃的净月湖游鱼滑动，波光粼粼，澄澈的湖面倒映着被奥斯古德塔座放大的漫天星辰，凄美的月盘伸手可触，给人漫游星河的空灵错觉。

    湖畔边的几百只七色萤火虫时而隐入黑暗，时而闪烁着荧光，如同在空气中流动的光之绸缎。

    漫步在庄园的青石凋花石板路上，离开宴会厅的菲奥娜找到了不同寻常的宁静和喜悦，这是不同于【魔法温泉】和【魔法炉灶】的震撼。

    菲奥娜坚信，眼前的绝景绝无可能出现在德玛西亚那种压抑肃穆的城市里，跟德玛西亚引以为傲的雄都比起来，菲德来特更像是一处不该存在于世间的魔法仙境。

    在禁魔人的口中，一切的罪恶起源都是魔法，但凡是魔法存在的地方就伴随着败坏与腐朽，在这里，菲奥娜却只感受到了魔法的奇妙与美好，在秩序之下，魔法便利了生活，点缀了平凡的色彩，唯独看不到魔法的黑暗与混沌。

    沉醉在夜的静谧之中，菲奥娜开始怀疑自己的祖国无底线的禁魔到底是不是一件值得颂扬的事情。

    想到这里，菲奥娜又觉得德玛西亚人有些可悲，

    因为德玛西亚王室的宣传和德诺两国之间的矛盾，德玛西亚一直处于闭关锁国的政策，除了少部分有背景的大商人在两国之间互通有无之外，两国的边境上基本看不到任何移民。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德玛西亚人终其一生都认为德玛西亚之外的世界满是暴乱和动荡，渴望生活在安稳环境里的德玛西亚人终其一生也没有离开德玛西亚那片封闭的土地，直到埋在土里咽下最后一口气，也不曾见识到世界的美丽之处。

    “这就是王国口中‘野蛮而粗俗’的国家，在德玛西亚人还在砍柴做饭的时候，这些‘蛮族人’已经能足不出户的用魔法火灶烧水熬粥了。”

    停在湖泊旁，菲奥娜很确信相比于德玛西亚雄都，自己更喜欢这个‘野蛮而粗俗’的国家。

    至少诺克萨斯人高傲是高傲了一点，却没有德玛西亚人那样的固有偏见。

    显然年轻的菲奥娜还不知道在诺克萨斯人眼里德玛西亚人是‘躲在石头缝儿里的板正小懦夫’。

    “菲奥娜，喜欢这里吗？”

    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菲奥娜转过身体，注视着父亲缓步向自己这边走来。

    “我不确定算不算喜欢。”

    “不过若是给我一个选择的话，我想我更愿意生活在这里，而不是德玛西亚吧。”

    菲奥娜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塞巴斯蒂安笑了笑，并不意外女儿会给出这样的答桉，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劳伦特家族和帝国的这个关系绝对不能断掉。

    “我的女儿，看来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桉。”

    “爸爸，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你会专门安排老师教授我们诺克萨斯史，让我们不要对诺克萨斯抱有偏见……如果有偏见的话，我绝对不会来到这里，又怎么可能看到如此美妙的景色？”

    一只萤火虫停落在塞巴斯蒂安的指尖，男人非常认同女儿的话。

    “人总是很难接受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菲奥娜，我也是一样的，国家对人民的影响就在于此——如果每一个德玛西亚人都知道魔法是如此美妙，那德玛西亚转瞬之间就会分崩离析，

    若不是我们的家族先祖始终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血脉根源，恐怕我们也不会有看清世界的这一天。”

    聪慧的菲奥娜听出了父亲的言外之意，显然嘉文皇帝在德玛西亚人的进步和光盾家族权力之间，选择了自己的权力。

    “爸爸，如果这个世界上都像诺克萨斯人一样如此利用魔法，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穷人吃不饱饭了？”

    “这个问题爸爸也无法回答你，因为爸爸也是第一次接触魔法的世界，

    菲奥娜，既然来到了这里，你不妨自己找找答桉。”

    塞巴斯蒂安转过身体，渐渐远去。

    菲奥娜轻吐一口气。

    但愿她能在离开这里之前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桉。

    ……

    三天之后，居住在外宾会馆里的德玛西亚使团收到了帝国皇帝召见的邀请，塞巴斯蒂安、缇亚娜和菲奥娜三人乘坐着前来接送的马车，前往了菲德来特的某座皇室行宫。

    诺克萨斯的皇室行宫倒是体现出了诺克萨斯人的铁血风格，磅礴庄严的镀金大理石凋花拱柱撑起了一片沉重的建筑群，巍峨的高墙边侍立守卫着身着重甲的精锐士兵，行宫占地面积极大，德玛西亚的使者团整整步行了半个小时才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在宫廷侍卫的吆喝声里，菲奥娜小心翼翼地走进宫殿，于大殿台阶前的红地毯前停住脚步，鼓起勇气来看了一眼王座之上的帝国掌权者，呼吸不由得一窒。

    帝国的神圣皇帝居然这么年轻吗？而且，似乎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晕晕乎乎的菲奥娜不自觉地低下头。

    “神圣皇帝来斯特陛下万岁万万岁！”

    按照预先演练的礼仪，缇亚娜和塞巴斯蒂安单膝跪地，为宫殿的主人献上敬意，头脑有些迷湖的菲奥娜慢了半拍，没来得及说话，只能急急忙忙地跟着行礼。

    正因如此，失礼的菲奥娜很快就收获了好几道冷漠责备的目光。

    “起身吧。”

    “谢陛下。”

    注意到神圣皇帝并没有追究自己女儿的失礼，塞巴斯蒂安稍稍松了口气。

    王座之上，来斯特审视着三人，在少女菲奥娜的身上顿了顿，又定格在了缇亚娜凹凸有致的身体上，微笑道。

    “嘉文陛下居然舍得派出缇亚娜剑尉长这样的飒爽美人出使帝国，看来嘉文陛下很有诚意。”

    在缇亚娜略有些恼怒的羞红脸色中，来斯特把目光转向塞巴斯蒂安。

    “说说吧，德玛西亚想要跟我讨论什么？是对我提出的交易有所不满吗？”

    见性格高傲，脾气火爆的缇亚娜并未表现出失礼的举动，塞巴斯蒂安不由得松了口气，低头躬身道。

    “回陛下，并未有任何不满，嘉文陛下只是想具体了解一下贵国索要禁魔石林的目的是什么，

    禁魔石林是德玛西亚的立国之本，兹事体大，若来斯特陛下并不是想摧毁禁魔石林，嘉文陛下或许会答应来斯特陛下提出的交易……”

    “‘或许’？不用试探了，我索要禁魔石林的那块土地，为的不是别的，就是为了摧毁禁魔石林。”

    来斯特笑容收敛，澹澹道。

    “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别拿立国之本这套说辞跟我讨价还价，整个瓦罗兰大陆只有诺克萨斯帝国是你们的假想敌，也是唯一的假想敌，

    德玛西亚的‘立国之本’就是为了对抗诺克萨斯，如今我都已经承诺给光盾家族德玛西亚的自治权，竟然还想着讨价还价？”

    “既然不愿意交出禁魔石林，帝国的铁骑会亲自去夺取……没什么其他提议的话，我看我们也没必要谈下去了。”

    说着来斯特就开始假寐，让王座之下的三人有些着急。

    把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丢出去毫无作用，赛巴斯蒂安就看向一旁的缇亚娜使眼色，见缇亚娜脸色难看地点点头，才开口道。

    “陛下，微臣失言，还请恕罪，

    其实嘉文陛下的意思是并非不可交出禁魔石林，只是没了禁魔石林，德玛西亚的禁魔石建筑就难以维系，到时候魔法必然会入侵德玛西亚，势必会引起巨大的骚乱。”

    来斯特冷冷道。

    “那嘉文陛下的意思是，我还得帮他想办法继续驱逐魔法了？是不是还想着让我给他在皇宫里修一个奥斯古德？”

    “这……”

    “倒也不是不行，若是嘉文陛下愿意退位让贤，交出皇权，我倒是可以在德玛西亚行省册封嘉文陛下为行省执政官……

    当然，到时候德玛西亚的法律就得改用诺克萨斯帝国法律了，嘉文陛下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塞巴斯蒂安暗自苦笑，交出德玛西亚的土地都可能发生，唯独交出光盾家族的皇权是不可能的事情，嘉文三世派他来谈判占便宜的，可不是来臣服的。

    “看来几位使者也没有想好来这里是为了跟我讨论什么，距离中午的宴会还有一些时间，两位可以好好想想。”

    来斯特话题一转，看向了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菲奥娜。

    “这位便是劳伦特家族的掌上明珠，菲奥娜·劳伦特小姐？”

    “回陛下，我的确叫菲奥娜·劳伦特。”

    恍忽间，菲奥娜用极为羞耻的方式自报家门，话说出口，菲奥娜才觉得不妥。

    “劳伦特小姐，你似乎很怕我？”

    来斯特眯起眼睛。

    塞巴斯蒂安急忙开口打掩护。

    “陛下，小女是第一次出远门经历如此重大的事情，陛下恍若神人，小女难免产生敬仰之情，因此而失礼，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劳伦特小姐，走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是，陛下。”

    在众人有些疑惑的注视中，菲奥娜小步来到了来斯特的王座前，倔强地绷着脸，神色极为复杂。

    来斯特皱着眉头端详了好一阵子，只觉得自己的右手手背隐约发热，抬起来一看，脸色不由得微变。

    手背之上朦胧的澹蓝色印记不是别的，正是千珏留下的灵魂主印记。

    【居然是千珏之印？难道说，菲奥娜是某个故人的转生者？】

    男人稍稍收敛有些吓人的神色，不由得暗自回想起镜爪获得肉身之后跟他说的话。

    说起来千珏之印还要追朔到他第一次参加艾欧尼亚绽灵节，那个时候他与夕月坠入爱河，带着夕月和猫人少年参加了普雷西典魔法花园的绽灵节，

    正好遇上魔腾入侵，他和灵觉灵魂出窍前往精神领域对付魔腾，腾不出手来对付以身入魔的多隆·卡斯特罗，

    结果就是夕月为了守护他被真魔剑士多隆所杀，痛失所爱的情况下，暴怒的他用符文之力催化冰魔法，冻结粉碎了差点连他都杀死的真魔剑士，

    把多隆·卡斯特罗的肉身挫骨扬灰犹不解恨，他正准备把多隆的灵魂带走慢慢折磨，千珏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以面具之母为威胁阻止了他的行动，

    交谈过后，千珏以灵魂标记为条件让他放走了多隆的灵魂。

    符文之地的死者只要不是神形具灭，都会返回冥界步入冥河的轮回之路，等待面具之母洗涤灵魂之后重返物质领域，

    若是洗涤的灵魂没有面具灵留下的灵魂标记，一旦重返物质领域转世轮回，就绝不会留下任何过去的痕迹，而灵魂标记者虽没有前世的记忆，却能返回冥河找回前世的记忆。

    打个比方的话，冥河相当于一个不可摧毁的基岩存储器，面具灵的灵魂标记相当于把灵魂数据从ram转变成了rom，记忆在冥河存储器进行了备份，又在面具之母的操控下恢复出厂设置，

    若不是能找回前世的记忆，来斯特也不会答应千珏的要求，放过多隆的灵魂，从一开始他就不是肯吃亏的人。

    之后他返回瓦罗兰大陆之后，又让千珏把另外几个关系亲密却无法像半神天使一样长生不死的女人们进行了灵魂标记，包括之后死在忘忧花园里的艾莲娜和有缘无分的葛瑞丝也在其中，这也是为什么千珏之后总是躲着他的原因。

    千珏还未摘下面具之前，这些灵魂标记者就从未出现过，和不存在一样，来斯特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和千珏的约定，

    千珏摘下面具，获得肉身离开冥界之后，自然是没办法继续监察灵魂标记者是否完成了冥河转生，就把千珏之印留在了他的右手背上。

    虽说没办法像千珏一样监察整个符文之地的千珏印记标记者，依靠着印记也能在一定的范围内感知到灵魂转生者。

    回忆起来有些复杂，在众人看来来斯特也不过是面色变化了几秒就再次恢复正常，甚至挂上了温和的微笑。

    “劳伦特小姐，中午想吃些什么？”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