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支箭矢并排钉在靶子上。
勉强算是四箭全中。
虽然没有离谱到脱靶，但以他本来的实力而言，这结果简直糟糕得令人难以置信。
陆鸣很清楚，这并不代表他恢复了往日的水准。
这把弓并非精密设计的专业弓，靶子比正规比赛用的大了二十倍，距离也近了一半以上。
他的右臂仍然颤抖不止，连放进口袋都困难，汗水更是像下雨般浸透了赞助的衣服，让他感到十分抱歉。
即便如此，陆鸣还是笑了。
“至少，还能射中。”
至少，他还能拉弓射箭。
至少，他还能尝试。
仅此而已，陆鸣便心满意足了。
***
“哇！”
“太牛了……”
喧闹声引起了高科长的注意，他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插着四支箭的绿色靶子上。
“我记得他说过右手受伤了吧？”
应该不是谎话。
吴主管不是那种会编造谎言的人，摄影师也证实了这一点。
“这么说……他是硬撑着完成的？”
看来烤核桃是带着伤坚持完成了拍摄，而且一次过，干净利落。
对普通人来说，这场动作戏相当有难度。但他却一次就完成了。
高科长的目光转向了此刻瘫坐在地上的烤核桃。
“呼……呼……”
他大口喘着粗气，右手插在口袋里，坐姿别扭地将手塞进去，仿佛刻意要遮掩什么。
微微颤抖的右手，急促的呼吸，不断滚落的汗珠。
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的疲惫。
然而，他的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
“这笑容……”
米雪儿和其他工作人员只是为他的精彩表现而欢呼雀跃。
但高科长却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饱经风霜的高科长能感觉到，这笑容并非纯粹源于喜悦。
“你小子又经历了什么？”
这个刚满三十岁的年轻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如果要露出这样的笑容，又何必如此拼命？
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向烤核桃。
“烤核桃，你没事吧？”
“啊，没事。”
看到高科长走过来，陆鸣自然地站起身，即便如此，他依然保持着礼貌。
“如果有问题一定要说，我们可以马上送你去医院。”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嘴上说着没事，右手却始终没有从口袋里拿出来。
他一向注重礼仪，却坚持保持这个姿势，说明他确实想掩盖些什么。
高科长没有刻意去看他的右手。
他注视着烤核桃的眼睛。
那双湿润的眼睛。
是汗水，还是泪水……
“我知道了，烤核桃。你今天辛苦了，在我见过的模特里，你是第一次拍摄就表现得最好的。”
“啊？”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烤核桃的眼睛睁大了。
“啊，也可能不是第一次拍摄就表现得这么好。”
“？”
一直以来都公事公办、不苟言笑的高科长。
他之前明明对陆鸣不太满意。毕竟陆鸣是个新手，又来得很晚，还莫名其妙地受到高层的青睐。
换做是谁都会心生芥蒂。
高科长自然也不例外。
但现在……
“别惊讶。”
现在不一样了。
此刻高科长眼中充满了真诚。
不再是那双被工作磨砺得干涸的眼睛。
“你今天的表现非常出色，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包括我们老板。”
“谢谢。”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
“……？”
高科长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是他第一次拿起相机，第一次按下快门时的感觉，即使只是短暂的瞬间，那时的热情也再次在他心中燃起。
看着烤核桃，那份热情从他内心深处缓缓升腾，不再是单纯的炽热，而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怀念。
“只是……看到你，我想起了曾经的美好时光。”
“……”
“总之，你今天表现得很棒。”
高科长笑着拍了拍陆鸣的肩膀，转身离去，手里晃动着烤核桃奶。
“大家都会记住你今天的表现。”
***
“哇！你们看到了吗！？”
米雪儿难得地兴奋地大喊大叫。
“烤核桃，你以前练过运动吗？怎么能一次过就……”
有趣的是，最应该高兴的周磊反而一脸严肃，其次应该高兴的吴主管也表情凝重。
吴主管看了看周磊的脸色，把米雪儿拉到了一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准备下一场拍摄吧。”
“啊？”
原本以为大家都会一起庆祝的米雪儿一脸疑惑。
她正想再次看向烤核桃时，吴主管把她的头扭了回去。
“你想闹绯闻吗？”
“啊啊啊啊啊！！！”
她喊得太大，就算真的有什么绯闻，现在不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我的天，这孩子怎么还在做直播？”
“什，什么……我只是觉得那段太精彩了……”
米雪儿的脸涨得通红。
看到她这副天真的模样，吴主管感到有些抱歉，但现在必须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的经纪人呢？卖了吗？”
“……”
米雪儿低下了头，准确地说，是避开了吴主管的目光。
“你说他休假了？为什么要让他休假？”
“那……”
“那辆好车为什么放在家里不开？”
“那，那是因为我不太会开……”
“得了吧？虽然你技术一般，但也不是不会开。”
“……”
“下次如果没有经纪人陪同，我就当你故意缺席。”
吴主管这番话并非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是认真的。
与其他主播不同，米雪儿必须要有经纪人。
首先，作为一名女主播，经纪人可以充当保镖，防止奇怪的粉丝接近；其次，经纪人还能阻止她偶尔的冲动行为，可以说是双向保护。
但是——
“我没有让他休假。”
米雪儿突然垂头丧气地说。
“什么？”
“我没有让他休假……”
“那是？大司马让他休假的？”
“不是，大叔不会管这种事的。”
米雪儿叹了口气，望着天花板。
“我们大吵了一架。”
吴主管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
“米雪儿！现在需要你！”
拍摄准备好了，她必须回到镜头前。
***
回到休息区的陆鸣立刻被周磊追问。
“喂，你该不会……又恢复了吧？”
虽然省略了主语，但陆鸣很清楚他在问什么。
“又恢复了……”
原来在别人眼里是这样啊。
陆鸣苦笑，摇了摇头。
“这也能算恢复了……”
陆鸣的目光看向了插着四支箭的绿色靶子，扮演着巨人的角色。
这样看起来确实挺唬人的。
但如果问射箭教练这算不算专业水准，估计会被一巴掌拍死。
“一开始有点奇怪，但后来不是射中了吗？不然你怎么做到的？”
“就这准头，差远了。”
“不，不，至少你射中了，而且还射了好几箭！只要练习……”
“不行，射箭的姿势和我以前在求生之战里用的方法很不一样。实战弓术更注重短时间内快速射击。”
“所以呢？”
“所以就是说，这种方法对手臂的负担更小，所以我才能射出这么多箭。用射箭的姿势，我连两箭都射不好。”
“啊……”
“射箭比赛，只要有一箭偏离10环就会很致命……说实话，不可能。”
“这样啊。”
周磊点了点头。
他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他能感觉到陆鸣的心情不太好。
他拍了拍陆鸣的肩膀。
“总之，辛苦了，一次过很帅。”
“嗯。”
“我们今天的拍摄结束了，休息吧。”
“好啊。”
大约一个小时后，所有拍摄才全部结束。
走出大楼的三个主播都一脸疲惫。
“想去喝一杯，不过看来大家都不行了。”
“哈哈……”
大司马委婉地提议，但大家都太累了。
“那就下次吧。”
大司马和他的经纪人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吴主管、米雪儿、陆鸣和周磊则像来时一样，坐上了同一辆面包车。
“辛苦了。”
“嗯~”敷衍的回应过后，车子缓缓启动。窗外渐渐暗了下来，来往车辆的车灯越来越亮。
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肯定很堵。
吴主管担心地看了看旁边，却发现所有人都睡着了。
他甚至觉得，对他们来说，堵车反而是件好事。
“先去哪里？顺序无所谓。”
司机问道。
他是问先去米雪儿家还是先去陆鸣家。
这个问题也相当于在问，想和谁最后独处。
“先去老街吧。”
“好的。”
吴主管决定最后再去米雪儿家。
因为他还有话要问她。
***
“到了，老街。”
司机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才把他们叫醒。
周磊扶了扶无框眼镜，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
“哎呀，睡得真香啊。”
“啊……！抱歉。”
“没事，接送你们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周磊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吴主管面前睡着。
可见今天的拍摄有多累。
更不用说坐在后排的陆鸣了，他仍然张着嘴睡得正香。
周磊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他才猛地睁开眼睛。
“嗯……”
“嗯什么嗯，醒醒，到了。”
陆鸣挠了挠头，一声不吭地下了车，似乎并没有很惊讶。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谢谢。”
“嗯，下次有机会再见！”
吴主管关上车门，面包车开走了。
嗡……
或许是因为从早上开始就忙个不停，离去的引擎声听起来竟有些落寞。
咔哒，咔哒……
橘黄色的路灯闪烁着，仿佛快要寿终正寝。
路灯下，是通往地狱般的阶梯。
“唉。”
“走吧。”
陆鸣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径直走在前面。
这精力，真是让人嫉妒。
哒哒哒，走在前面的陆鸣突然回头。
“呃……喂，结算单。b站的结算单好像今天到了，我刚收到邮件。”
“……？”
气喘吁吁的周磊抬头看向陆鸣。
对了，今天是结算日。
周磊竟然忘了。
b站的账户是用陆鸣的邮箱注册的，所以邮件只会发给他和管理员肖鹿。
“是啊，不过等会儿再看不行吗？我的天……”
周磊也喜欢钱，不亚于任何人。
虽然看结算单的心情肯定很好，但这该死的阶梯足以磨灭任何美好的心情。
陆鸣轻笑一声。
“也是，你这糟糕的体力。都三十多岁的人了……”
“你小子……”
周磊正想掐住他的脖子。
-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夜空。
两人循声望去。
“！？”
“……？”
他们看到了一扇熟悉的院门。
肖鹿家的门。
一瞬间，两人汗毛倒竖。
他们想起了前几天在肖鹿家门口徘徊的那个男人。
“什么，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周磊和陆鸣正要转身跑回去。
又是一声尖叫。
-太……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