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隐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得多强大的心脏才能睡得着?
可人都是有逃避心理的,即便知道逃避无用,可当事实真相暂时承受不住的时候身体的机能也会暂时的让你避一避,不至于一直处在一个悲痛的当下缓不过来。
所以南隐很快睡了过去,然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孤儿院。
那应该是孤儿院,她觉得是,但周遭的一切都被烟雾所笼罩,她根本看不清,只有自己是清醒的,她想要喊人,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她似乎是忘了这个人叫什么,但身体是记得的。
她想了很久,却始终记不起来。不能一直留在原地,她摩挲着往前走,可迷雾中时不时的就伸出一个什么东西来打在她的身上,有时候是擀面杖,有时候是笤帚,有时候又是小板凳之类的东西,她防不胜防。
最后她跑起来,不知跑了多久后撞上了一个人。
十二岁的她遇到了来接她的苏琳,她喜出望外的跟着苏琳走,可时不时的总是往身后的迷雾中看去,她总觉得自己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片迷雾中,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什么。
但没关系,她未来的生活一定会很幸福,她妈妈来接她了。
时空转换,她被按在病床上抽血,身上被绑着宽大的束缚带,无论她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她嘴里喊着妈妈,喊着救救她,可苏琳就站在旁边的位置,冷眼瞧着,甚至还多喊了两名护士进来,更紧的按住了她。
她看着身体的血液一点点的被抽离,她不知道自己被抽了多少,她好像要死了,她也真的想过死。
是不是死了以后就不会有这些疼痛了,是不是死了以后就有人知道自己疼了。
可她没有死,再醒来是在一个人的房间,她被苏琳扔在了这里,没有人和她说话,没有人问她吃的怎么样,睡得好不好,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过一句话。
再后来她上了学,周围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让人觉得不舒服,南隐试着努力过了,她主动跟同桌打招呼,可同桌却理也没理她,下课就去找老师调座位了,说自己打扰她学习了。
后来南隐就不怎么说话了,孤僻的一个人,成为了同学眼中的异类。
有一天她的下身突然开始出血,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可能是得了重病,马上要死了,周围的人都开始笑她,连老师也觉得麻烦,问她到底有没有在教,为什么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南隐没有死,她知道那叫月经,是以后每个月都会经历的事情,但她不知道这件事会成为她被欺负的理由因为连月经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肯定没人管,没人撑腰。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他们不管怎么动手,都没有人找他们的麻烦,除了老师偶尔看不过会说两句以外。
在厕所的隔间里,在教室里,在操场的角落里,甚至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南隐的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后来甚至连头发也被剪到很短很短。
同学欺负还不够,她又遇见了欺负自己的老师。
盛放出现救了自己,可在一扇门之后,南隐清楚的听到他跟一群人说:“你们去找她的麻烦,我来英雄救美,我觉得她快要答应我了,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于是她又被欺负了,但她知道了盛放的嘴脸,于是这一次他出现来救自己的时候,南隐没觉得自己是被拯救了,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恐惧之中。
这一次没人再拦着她,她爬上窗户,从四楼跳了下去。
不觉得恐惧,只觉得轻松,不觉得害怕,只觉得高兴,她终于远离了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她终于可以解脱,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回去最初的迷雾里看看。
看看她曾经丢在那里的东西。
可她不确定是不是能想起来,所以算了吧,就这么离开吧,也挺好的。
她以为会疼,会流很多很多的血,可没有,她从高空坠落,经过漫长的下坠,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而本该小小的她也突然长成了大人模样。
她看清了接住自己的人,是沈灼言。
他比现实更早出现,更早的来到自己身边。可是自己能相信他吗?他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另一种真相,变成另一种残忍吗?
南隐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不敢去接,沈灼言没有催促,没有不耐烦,仍是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好像他等多久都可以。
后来南隐看到了沈修远,看到了温容,看到了沈灼言的所有家人,甚至还有林炡和野猫,他们都站在沈灼言的身后,带着笑看自己。
于是南隐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很多很多。
如果沈灼言带着谎言来接近自己,他完全没必要为自己修建一座名为南苑的庄园,没有必要让沈修远来见自己,更不会让温容拿出那么贵重的见面礼来赠予自己。
他不是以自己的婚姻为代价,不会给自己准备那么多那么多的衣服,不会为自己亲手做饭,不会关心自己学习累不累,是不是休息的好,不会每次见面都给自己带一杯热奶茶,不会温柔的叫自己南南,不会她都没有履行夫妻义务他都还是那么的温柔待自己。
他很喜欢自己,很喜欢很喜欢。
梦醒,南隐慢慢睁开双眼,不知是沈灼言刚开还是没走,南隐看到他坐在床边正满是担忧的看着自己,轻声询问:“睡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