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跟随江水前辈身后面走,在风折柳离开之后詹一禾并不熟悉这座城。
二人离开客栈。
跟在身后一同出门的还有那个来时看见的头戴黑纱斗笠,一袭黑衣着身的女子剑客。
詹一禾总是不自觉往那女人身上看去。
看穿她的心思,江水伸出手背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胳膊。低声提醒道:
“这些个江湖人都傲气,别看,小心激怒他们。”
回头看向男人,又默默等待女人擦自己肩膀而过。等拉开些距离,詹一禾再次追问:
“前辈当真没见过那人?”
“是啊,第二次问,你可是觉得她熟悉?”
“嗯……”本想点头,但在开口前选择隐瞒。
江水察觉女孩儿身上的怪异。
余光默默关注着,詹一禾的心虚被老者看得透彻。
倒是没有选择揭穿,江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为止。
没有多问女孩儿的事,但作为长辈该提点的不能落下。江水言道:
“这交朋友可得看清楚人心。一错识人会一生遗憾。”
詹一禾聪明,老者这话也直白,她不会听不懂。是友善的提醒,毕竟江湖世界,是自由闯荡天涯也是入了利益地位的屠宰场。而朋友是一切江湖生涯得根基。
没有装糊涂。
当眼看着那蒙面的女人背影走远消失在街巷,詹一禾问的直白:
“为何人愿意入江湖?江湖纷争分明没有结局,那什么算是遗憾?什么又不遗憾?”
“江湖中永远不缺强者,所以便更不缺遗憾。你知道在这大千世界中,最有魅力之物是什么吗?”男人又自问自答,“世人笑你轻狂,但又不及你辉煌。他们世俗,无情,便羡你的纯粹,年少。那最有魅力之物,是你自己本身,是你们年少,可以轻狂。”
这话说完,老者释怀一笑。接下来的话又推翻自己方才对少女得提醒:
“也是,不交往不陷入又怎会知晓这人可否是好呢。连老夫都深陷其中无法逃脱,更何况你们年轻人。多经历吧,若是错了还有机会悔。”
早就看穿詹一禾当下的心事,江亭直接拆穿:
“方才她给你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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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斗笠的女人跨过茶楼门口时候故意靠近詹一禾,从后面碰撞少女肩膀,吸引女孩儿注意后偷往女孩儿手中塞上一纸条。
詹一禾没来的反应,下意识接住,握紧了拳头将纸条攥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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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有想好以什么样的姿态拿出来,直到身边老者主动开口问。
没有接着隐瞒,詹一禾抬起一直耷拉在腿边的手递给男人:
“方才她给了我这纸条。”
一直抬着手等老者接下,詹一禾眨巴着眼睛等待被答复。
江水推辞:
“这是她给你的,你自己选择。”
看或不看。
詹一禾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臂,目光从老者的脸上转到自己手心。
一张被自己揉搓的褶皱不堪的信纸。
“还是看看吧,我见过她这是第二面,她对我暂且看不出恶意。”
随后女孩儿展开这张被女人强硬塞在自己手心的信。
信上写:
(听水楼中见一面)
见字后,自觉将纸上内容展示给身边老者看。
看过后,江水问:
“你信她?”
詹一禾摇摇头,随后停下脚步。又将在前面些带来的前辈拉住停下,回答说:
“不清楚,也只是见过两面。”
“那要去吗?”老者问。
“去,”詹一禾毫不犹豫点头,“付远前辈不愿意跟我合作,但您的身份又不能出手。若是能见她一面将她说服,我想或许能帮我。”
“可要我陪你?”江水问,但说出这话之后也猜到眼前女孩儿会如何回答。
果不其然。
“不必的前辈,这次我自己去。”这是她的诚意,因信纸上邀约要见之人也只有詹一禾一人而已。
“万事小心。”江水认可的点头,随后伸出手指向在南方向矗立在不远处的三层木楼。
无门窗的设计格外显眼,六角形的造型倒是少见。
也多亏这一处常年没有暴风暴雨,否则这建筑必然撑不住。六面通风,六面可见。站在距离不算近处的地方远远看过,仍旧能看见三层的小木楼一栋独立的站在那儿。
“那也是茶楼?”詹一禾好奇,眼见这样的装修若不是茶楼还当真想象不到做什么买卖合适。
“面馆。”江水放下指路的手臂,回答少女的话。
詹一禾惊讶的抬起手,手成两个圈儿放在眼周围试图看得更清晰一些:
“这儿的面馆儿挺特别啊,十面漏风吃饭不会灌一肚风,拉肚子吗。”
江水听得云里雾里:
“从未听过这般说法。”
倒也正常,詹一禾收回探出去的脑袋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笑着说道:
“没事,那我现在去,前辈暂且告辞。”
江水点点头,随后背手站在原地静默目睹少年人离去。
视觉上不算远,但真走出去倒很长时间才抵达。
赶在天黑之前到达,还未进门,在门口逗留时候抬头往上看去,第一眼最明显的便是那站在二楼,从窗口往下大概率是在看向自己方向的蒙面女子。
仰着脑袋咧嘴大笑,少女眉眼弯弯,抬头冲楼上女人热情的招手
女人没有说话,没有回应,反倒是转身往楼里面走去。
詹一禾识相,高举着的手顺势往下,摸着自己的脑袋理顺自己额头间发丝之后将手背到身后。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抿抿嘴巴尴尬的走近屋内。
心里想:
(遇见个比风折柳还自作高冷的家伙也是不容易)
怕女人等久,迎上来的店家本想要搭话被詹一禾甩掉。她直接冲二楼女人在的那一桌去,又自觉的坐到女人的对面。
见桌子上有到好的茶水,气喘吁吁的少女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呼吸便大口大口的喝着水来。
蒙面的人始终没有摘下黑纱斗笠,眼见眼前人从坐下还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
又见桌上的四杯茶皆被詹一禾喝掉,蒙面人放在一直握在手中的佩剑放在靠近自己的桌角上,够到水壶倒一杯水后递给詹一禾面前。
倒是不客气,詹一禾赶忙接下,匆匆饮,喝掉最后一杯。
蒙面的女人笑出了声音,温柔的问着:
“你不怕水里有毒吗?”
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詹一禾眨巴着瞪大亮闪闪的眼睛望向坐在桌对面挺着腰背的女人:
“有吗?”
“什么?”蒙面女人被突如其来的怪问题搅得糊涂。
“毒药啊,不是姐姐试探我吗。我不知道,所以再问回你。”饮尽茶水,詹一禾将茶杯重新平稳的放回面前桌子上。
她并不怕眼前女人,直勾勾用力盯着少女的面颊,想要透过斗笠的黑纱看穿女人藏在黑纱之下的眼睛。
女人妥协似的轻笑:
“你倒是稀奇,不会武功嘴上还没个把门的。竟是也不怕我杀你?”
“这又什么好怕的,”詹一禾大胆猜测,“姐姐你是符可钦的人?”
并非笃定,但心里一直这样认为。
这话让女人动摇,原本的镇定突然受不住,便追问:
“为何如此说?“
詹一禾倒是突如其来的自信,回答道:
“看来我没有猜错,姐姐你是来护着我的?这符可钦还算是靠谱吧,毕竟你不像是来杀我的,毕竟我也没有仇家。”
“也是,你清清白白,怎会有来追杀。”女人接话。
正当詹一禾更加确信自己猜测想要说些什么时候,女人开口打断。
蒙面的女人说到:
“我确实受命保护你。但你猜错了,我不从钦符城来。”
“那是?”詹一禾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头揉搓着衣角,心里莫名的紧张。
看穿詹一禾的紧张,女人不卖关子直接回答:
“安国。”
“安国?”詹一禾瞪大了双眼,话罢咬紧嘴唇,但视线倒是仍旧没有脱离女人。
仍旧想要看见女人的脸,即使自己并不认识。
女人倒也没有吓唬眼前女孩儿,直接点明自己立场:
“但你也不必怕我,我不会伤害你。在风折柳他们没有下山之前我都会护着你。”
仍旧保持怀疑,詹一禾小心翼翼的追问;
“可……究竟是谁派姐姐你来护着我……”
女人沉默不语,将被自己放在桌上的剑再次拾起,起身打算要走。
心里紧张,詹一禾的腿麻木着还没有缓过来。
本想要阻止女人的离开想要刨根问底,奈何不争气的双腿酥麻的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女人靠近一步,俯下身子贴近少女耳边。
女人所带斗笠上面的黑纱悄悄落到詹一禾的肩膀上。在一阵吹风吹来透风的房屋里之后,黑纱轻轻擦少女脸颊。
詹一禾被黑纱抚的脸颊有些痒,脑袋僵硬的转了个十几度的程度。
在詹一禾试图转头想要再一次看清楚自己容貌时候,女人持剑的左手一把搭在詹一禾的右边肩膀上面。
她制止了少女再看向自己的意图。
只能就此罢休,詹一禾静坐再位子上。
原先麻木的双腿已经在少女不知不觉中恢复,只是她自己没有注意。
女人放低声音说着:
“你想的事情我已皆知,我帮你。”
话罢,女人站起身。
詹一禾这才敢彻底转过头来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
距离离得近,詹一禾能隐约看见黑纱之下的那张脸。
骨骼感清瘦的脸,五官立体。
清冷的气质,就静静的站在那儿,微风轻轻吹动黑纱,若隐若现的脸莫名的吸引力。
不是吸引人靠近,是生人勿近。女人脸上的倔强生来强烈。
不似女人。
詹一禾应该是隐约看见了那张细嫩的脸。
也就十几二十岁的姑娘。
清冷洒脱而肆意迷人。
只是几眼能够看清楚,但也至极的魅力。
“没见过。”詹一禾心里回忆这样漂亮的脸蛋儿。
眼前人也知道自己的脸大概是被詹一禾看见。但本就无意瞒着詹一禾,她转身离开。
留下少女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原地久久未有起身。
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江水出现在詹一禾的身后面。
手拍拍女孩儿后背,男人开口:
“她是何人。”
以江水的身手,想要隐藏在周围暗中观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并没有选择如此做。
而是尊重詹一禾的选择,等女人离开才现身。
被熟悉的声音吓一跳,詹一禾立刻反应,转头确认是江水后才放松警惕。
意思意思的要站起身来迎接。
江水也顺势摆手示意不必客气。一边阻拦少女的起立,一边走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来。
有热情的伙计见状来人,便赶忙上来搭话;
“客官您吃点儿什么?”
“不用。”江水摆摆手,没有回头看伙计,一口敷衍着。
见江水的打扮像是富家老爷,虽然持剑但不似江湖人。
伙计不放弃,不想放弃这个满身金贵穿着丝锦的老爷,便又问:
“我们这儿招牌是阳春,和别处您吃过的结绝对不相同!”
极力地推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目光还没有离开江水身上。
詹一禾开口,倒是好奇:
“这阳春四处都是清水面加个蛋,你们家有何不同?”
便转移了目光,伙计将目光看向詹一禾:
“姑娘有所不知,咱家的可非清水,是有盐在汤水里面。”
这话伙计说的也没有遮遮掩掩,江水听的也没有觉得怪异。
詹一禾皱起眉看向年轻的男人:
“这盐不是朝廷和官员才享用的东西吗?怎么这随便一家面馆儿也能用上?”
“这您有所不知!”伙计突然来的傲气,自信说着,“咱家面馆儿受宫里娘娘照顾,是陛下特地恩准可用私盐。是朝廷特地派人送来后厨备着!”
“哪位娘娘?”詹一禾恍然大悟,但不愿放过细节,仍旧没有松口,再问。
一直沉默,直到詹一禾说出这话,江水瞬间抬眸用眼神制止少女的追问。
詹一禾余光看见江水的提醒,又看的一眼面露难色的伙计赶忙收口。
伙计脸上惊讶不已看着这胆大妄为口不择言的少女。
“不好意思啊,不该问。”詹一禾知晓后收敛。
伙计缓解情绪,随后咽下口水再问一句:
“那二位可要来碗阳春面?”
“不用了,谢谢。”詹一禾摆手拒绝。
还想说什么拉扯的话。江水见墨迹,便转头看了眼站在身边的伙计。
见男人眼神害怕,伙计终于且怕离开。
江水收敛神色,后软下来的眼神看向詹一禾:
“她找你作甚?”
“不清楚,那个姐姐什么都没说,只说在风折柳回来之前会保护好我。”詹一禾正纳闷,“不过应该也不是姐姐,看样子不一定我俩谁大些。”
“符可钦的人。”江水以与少女同样的笃定猜测。
“不是!”詹一禾也觉得这个答案出乎意料,但那女人正是如此同自己说的。便一五一十的将方才蒙面女子的话转述给江水,“她说她来自安国,而且我看清了她的脸。看样子蒙面应该不是为了防我。”
江水倒也扫兴:
“防你作甚,你一不识人二不能打。”
“前辈!”咬牙切齿的皱起眉,詹一禾瞪大眼睛觉得这话实在冒犯,“不必这么直白吧!”
江水宠溺的一笑,便接着将话题拉回去:
“她是否透露过自己身份?或者她的容貌特征是怎样的?”
“她说她来自安国。”
“安国?”江水彻底糊涂,“按理说安国不该与你有瓜葛。”
江水对江亭身边几人了如指掌,早先调查和持续的跟踪中并未发现詹一禾与安国有何联系。
少女清楚眼前人调查过自己,所以没多问。
直到老者再开口:
“她的模样呢?”
詹一禾回忆,向老者描述道:
“大概一米七左右,很清瘦,五官很漂亮很立体,脸上没什么肉。气质算是淡雅,不太爱笑,说话时也没什么表情。”
没什么重点,詹一禾只是了了几眼隐约看见,所以大概也只能看清楚轮廓。
“这样的女子江湖中比比皆是,若是来自安国倒也缩小了些范围。”江水猜测。
詹一禾静静等着老者的答案。
奈何无解:“少年人才辈出。十几岁正是爱闯荡的年纪,安国出去的游侠又不在少数。若是你没看清楚具体的模样,连老夫也实在难以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