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街上始终没有回去宫中复命,罗莲的心思被方才那割裂了自己衣裳的女人牵制,耿耿于怀于方才女人是否看见了自己背后的图案。
心里忍不住骂一句:真是烦死人,干嘛要在背后整一个这般显眼的图案作为标记……
若是看见了,罗莲心知晓自己的身份迟早会暴露。
在街中来回踱步,她心里慌乱,却也只能安慰自己:那秦礼不过是想要借着自己的手杀了翟玉清,一定是这样没错……
但也只是猜测,罗莲也清楚,这样的理由连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但就算秦礼不怀疑,那消失了踪迹的女人终究是个祸难隐患。
怅然昂头,她看向天。
正午阳光明媚。
女人转念一想今日本不该发生这些。
该死在自己面前的更不该是翟玉清,而是付远。
估摸着时辰,沈安暂且放弃心忧女人,再次往城门方向返回。
转身之前最后的念叨:
“当年之人,今日又该陨落一个……”
“可惜了。”连沈安自己也明白,付远这般英雄辈本不该死在这样一个闹剧笑话里。
而付远早就按照约定,驾马前去城门。
跟随男人马蹄之后另一波队伍并不是他的人。
听闻身后声音,付远勒马转身。
在马背上,付远身前怀里还驮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儿。
女孩儿趴在马背上,没有任何动静,看样子昏迷不醒。
付远拦截住身后队伍其中一人,问着:
“城门口今日为何加派人马?”
“将军您还不知道呢,”士兵仰头,一脸崇拜又亲近的看着马背山面付远的脸,咧着嘴兴奋的回答道,“翟大人是贼人,如今已经伏法,死在了城门口。”
付远不知,他方才从皇城后宫将付初识打昏了带出来,自然不清楚同一时间所发生的事。短暂的消化后,又追问:
“既然人死了,收尸便是,为何多派来人守城?”
付远倒是无所谓那人的死活,翟玉清的生死皆是于他而言不重要的事实。
这士兵回答:
“听陈将军说,有一蒙面女人趁乱冲了出去,据说还伤了罗将军。”
“罗莲她如何?”付远追问,但仍旧没什么多余的深情。
“这……”士兵摇摇头,笑着回答,“没有打听到。”
“好。”付远点点头,又挥手让被自己拦下的男人重新归队。
而自己也便隐入了队伍之中,在最后的位置一点点盘算着时间的流逝。
不久,罗莲出现在付远的视线范围内。
二人隔着条街的距离,又有守城士兵将二人彻底隔开。在表面看上去,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关联。
一刻对视,付远从罗莲身上挪开眼神。
按照先前的约定,注意分寸,即将会发生的事他会做到滴水不漏,不许让任何人怀疑到罗莲的身上。
时间慢慢过,所有的事情照常而来。
此时此刻相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
[后山]
靠近山脚下但还没有到达山脚的位置,有几位包裹严实的男人环绕着站位。在他们中间所围成的圈内,少年人昏迷不醒来。
长久保持不动弹,直到有一位躺地上的少年开始恢复意识。
长袍老者视线漂移,看见少年微微抖动的手指后开口说话。
“梦境结束,醒来吧。”
这声音穿进去少年耳朵,冯明清晰的听到来自自己身体以外的声音。
眼前已经不是幻境,成为了闭眼时候的黑。
短暂的反应,冯明知道这次是彻底苏醒。
缓缓睁开双眼,正午刺眼的阳光袭击眼球瞳孔。
手撑着地面,他环顾周围场面。
伙伴接还没有醒来,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周边,自己和伙伴被守山的老者包围,守山老者的眼神皆聚焦给自己。
冯明迷糊的开口:
“所以现在是……我们昏迷了很久?”
“不算久,眼下的是第二日。”冯明正对面,蒙面老者只露出一副沧桑而坚韧的双眼。
“第二日!”冯明未曾想到时间过的这般快,便转身照料自己仍旧未醒来的伙伴。
站在对面的老者提醒:
“若是外界影响,这人会在梦中永远也醒不过来。”
冯明当然知道,所以始终没有伸出手触碰任何一个人。
静默的坐着,冯明低下头用扶着地的手弹走身上的灰尘。
小心翼翼拾起来不知何时候掉到了地上滚到了身边仍旧未醒来的风折柳手边的酒壶。
顺势往上看,目光在风折柳的脸上停留片刻。
也是正巧,少年睫毛轻颤,似乎是要醒来。
便歪了下脑袋,冯明盯着风折柳的脸。
“看我做甚。”眼睛还未适应当下的烈日阳光,意识已经恢复过来。少年感受到自己的身边有熟悉的喘息。他知晓是冯明的气息,所以开口随便说得一句,告知冯明自己已然清醒,只是没有办法立刻睁开眼睛。
随后,众人皆清醒。
冯明站起身,扶着伙伴一同站起。
众人倒是默契,彼此对视之间也就寥寥清晰。
无人说话,秦清无奈叹息:
“看样子你们也死了。”
怎么想都不太对,江亭揉了揉眼睛,回驳道:
“二公主这话听起来有点儿糙吧。”
一直等到众人皆清醒,待少年人整理好衣装之后终于有一老者开口说话。
“恭喜你们通过了这层幻境。”最中间位置的守山老者冲眼前少年走近一步。
“可……按照规矩,我死在了幻境中,该是败的。”还没有彻底理清楚事情全部因果,风折柳仍旧恍惚的意识询问老者原因。
守山老者笑着答:
“你所定义的失败是谁告知于你的?”
“江湖中流传,现实中人死在梦境中便为失败,从而也就失去闯山资格。”
“像你所说,是江湖中流言。”老者回答,“死亡在梦境中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我们所考验的是人心。”
“人心……”听到答案,风折柳几乎猜到所来何以。只是不知好友皆经历过何种梦境。
老者解惑:
“你们陷入梦境,直面心中恐惧。恐惧着面对死亡,但死亡不足为惜。活着是万事的根本,但若只是空洞的存活也只不过是一副躯壳罢。而辩忠善,勇气,亲人,友情,家国大义,这是后山迷境对闯山者真正为人的考验。恭喜你们,可以上山。”
随后一阵烟雾,六位老者在烟雾散尽后消失。
在快近山脚的地方,还剩下少年几人。
也仅仅剩下少年几人。
一道路径出现在众人面前,开始的路总是看上去平坦许多。
“看来……我们算是通过考验了?”江亭不确定,歪着脑袋看向冯明。
在冯明江安点头认答后,江亭笑眯眯的看向少年:
“看来酒仙的消息也不准嘛,不是说必须或者回来嘛,咱们全死了不是照样能闯山去。”
“这个吧……”冯明挠挠脑袋,找着措辞圆补,“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主要是我没想到这山这么刁钻,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众人再前。
而再往前的路只有通过梦境的人才通往。在众人身后,有一黑色影子默默注视众人上山。
她隐藏在稀疏树林,粗犷树干之后。
想要跟上,但在迈出一步踏入前面地界的瞬间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浓烟阻挡。
心里知道这是后山长老的拦截,想要再往前就会被迫陷入梦境之中。
蒙面的这女人便退了回去,重新回到了树林中,被树干遮挡。
沈安似乎意识到,在这浓烟之后有一股气息熟悉,是曾与自己擦肩而过。
走在她的身边,冯明江安注意到她的神色:
“怎么了?”
在沈安回答之前转头,冯明清晰的看见身后的浓烟。便又言:
“估计是有人来,看见后山没什么新奇的便打退堂鼓走了。这种事常有,闯山的人多,但闯山的人也多惧面对自己的心深处。”
“可方才来的人……”沈安的关注自然不在有人闯山,而是闯山之人,“我觉得见过。”
“见过?”冯明知道沈安不是一个平白无故多心多疑的人,便警惕的与之回忆,“或者是江湖上的某位朋友?”
“不似!”沈安心里清楚,“那人身手快,从被浓烟包围到撤出浓烟之外只用了一刹时。”
冯明江安疑惑:
“难道是江前辈不放心跟了来?”
沈安接受,思索着冯明给的答案缓缓点头:
“有道理,若非单修快剑数年,估计也只有当年这人能这般速度。”
跟在风折柳身边,江亭看见二人在身后慢慢悠悠,便停下来稍等待着。
“睡了一天了,咱们得快些脚程,我怕小贵人自己在皇宫危险。”江亭倒是懂颜色,在说完这话之后,目光不自觉飘向风折柳,“你说呢。”
他自然放心:
“本就是自己有胆从皇城中跑出来的,她没那么容易被挟持。就算遇到困难,除了我们,也会有人去救。”
江亭听得纳闷:
“你说会去救小贵人她的人是谁?”
“符可钦。”风折柳脸上冷淡,从嘴巴里蹦出来这个名字。
“那不是钦符城的小君王嘛,”更是不解,但很快也就想明白,“那你的意思,他的人一直在监视着我们!”
风折柳摇摇头:
“在咱们暗处,没人有本事一直保持监视。那些会对我们有威胁的暗探早就被冯明同我杀了。”
“可你说小贵人身边有……”江亭想问。
风折柳知道少年好奇,便没等着他说完也就直接答了:
“剩下的是宫中养在暗卫阁的,并非刺客,也非暗探。”
“我知道!”江亭兴奋的抢过风折柳的话,“是磬廉老前辈在操持的那事吧!”
“你知道?”风折柳诧异,神色瞬间严肃,转脸看向江亭。
“是啊,”江亭不知少年为何突然深沉,态度也就跟着正经起来,“前辈擅长软剑,我有一儿时伙伴天资聪慧也被选入其中。”
“可你怎么确信在宫里暗卫阁的先生便一定是磬廉老前辈?”沈安也觉得江亭言语中的细节不足以支撑这个观点。
江亭直言:
“我见过磬廉。”
二人将江亭拦下,一人勒住他的一边肩膀。
被压制的动弹不得,在抵达半山腰之前,沈安和风折柳也未想到自己身边人竟然知道些一直没有探究清楚的事情真相。
便将江亭拉住,风折柳转头看得一眼同样在等待结果的冯明江安。
冯明心领神会,一把拦住身后走来的好奇的秦清。
“二公主,您说下山后您得去和亲吧。”倒是会找话题,冯明阻拦秦清的靠近,将她支到旁边。
原先自好奇风折柳几人为何停滞不前,冯明一句话便转移了她的兴致。
“酒仙啊酒仙,i这么聪明,不妨给本公主支个招哦!”
“我是无所不知,不是无所不至。”一边站到秦清的正前面,完全遮挡她看向自己身后方向的视线,冯明言,“这事情总归于你家陛下,若是你当真不想去,撒泼打滚的求求情撒个娇,此事也就能作罢。”
“但我试过了……”秦清脸上罕见的犹豫。说出这话语气却不是伤心,更不是难受。
冯明看着女孩,竟然看出她身上一些藏在心里又渐渐表现在脸上的妥协。
于是试探的询问:
“看你有些难抉择?”
“嗯……”秦清点了点头,缓缓抬眸看向冯明的眼睛,“这个梦总像是一种暗示,虽然说梦里所有的选择都来自我的内心,但却和现实中的我做了正巧相反的决定。”
这话也就说出自己的梦境,冯明很快便能猜到:
“你的梦里,你选择去联姻?”
又思虑片刻,再说着:
“既然你没有逃脱出来,那你是如何死在梦里的?”
观察着女孩儿的脸色,冯明等待眼前人回答。
想着若是她抵触,便不再往下追问着说。
这才,秦清没有抵触,直接说出所谓“大逆不道”的话:
“闻取城险些灭国,以我之身换闻取存亡之际。”
“可既然你选了联姻,为何还会死呢?”冯明往下引导着姑娘的思路,其实他自己心里知道答案,但询问的目的是想让眼前人想明白。
秦清并不知道冯明所问的目的,还以为是简单的交谈。所以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多心的洒脱:
“因为去往倾昱城的路有人拦,我的生死一线不在于是否选择联姻,而是去往联姻的路上会死,看我是否还要往前。”
听着亲情的答案倒是出乎了少年的意料:
“你一定是当成玩笑,所以最开始跟闹着玩儿似的,随口答应下和亲的要求吧。但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所惧为只身入他国而无依靠,那所有恐惧便正来自是——孤身一人。”
冯明观察眼前人神色。
直到看出秦清终于读懂自己言外之意,便挑明自己见解:
“看吧,你怕的不是死,是孤身与未知。”
“是啊,”现实如此,秦清点头认下自己的内心弱点。陷入自己的思虑中整理脑海中线索,秦清最后坦白内心,“但经过这一梦,我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