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裴谨之将写好的书信递给离九。
“明日送封书信给白鹿书院的王夫子,就说下月初将三少爷送去书院寄读,请他安排妥当。”
“爷,您这是怕三少爷受影响?”
“树欲静、风不止。沣水镇很快也不安全了。无宴是个好的,不可误了他的课业。”
离九很是动容:“爷为这个家真是操碎了心。”
“再如何操心,也比不得父亲在京中受煎熬。”
他最担忧的还是在京城的裴佑。
官家得位不正,明着是让这些开国老臣入宫伴驾,实则与软禁无甚区别。
可君临天下一年有余,不服气的早就被杀头了,按理说入宫伴驾的大臣也该放了。
谁能想到竟有歹毒之人什么传位诏书。
“爷,此事怕是有心人专门冲我们国公府来的。”
镇国公府今日不同以往,裴佑早已卸掉兵权,先帝在时,他们是一同打天下的君臣,纵使没有兵权也有功勋,绝不会有人敢动裴家;
可如今的官家就不同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怕这富贵被别人惦记上了。
“没有了兵权的将军,就像没牙的老虎,谁都能上来打几拳。”离九不忿。
裴谨之握着下巴,眉宇深锁:“还有一事,嘉宁县主来沣水镇了。”
离九大骇,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可真是阴魂不散啊!咱们好不容易离开京城到这,没清净几日又追来了!”
嘉宁县主是当今官家的宠妃容贵妃的亲妹妹,闺名叫容珠儿。
年少时出游被劫为裴谨之所救后便情根深种,非他不嫁;
自从裴府迁回沣水镇暂住后,她在京中便闹得家无宁日,吵着要来沣水镇。
今日康氏派人来告诉裴谨之时,他的头都大了。
“县主明日到沣水先下榻驿馆,县衙设宴后,会过府一叙;按老祖宗的行事风格,虽不喜也是会接回裴府小住的,毕竟驿馆的条件比不得裴府。府里上上下下,你让人都警醒些,不可出乱子。”
离九苦着一张脸。
这个嘉宁县主刁蛮跋扈,是个顶顶难伺候的主。
他忍不住嘀咕:“沣水镇这个小地方,哪能待的下她这尊大佛。”
“我担心的不是她,而是这个节骨眼上,官家同意她来沣水镇,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裴谨之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离九一拍脑门:“赐婚!她想嫁您可想疯了。定是这样!”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嘉宁县主对裴谨之的心思。
成日里嚷着“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此生非裴谨之不嫁。
偏裴谨之是个不识趣的,一病之后见谁都没个好脸色,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可官家和容妃既然默许她来,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裴谨之沉着脸,剜了他一眼。
离九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爷,我同情您。”离九失笑,“惹不起又躲不过,世子爷,您就从了吧。”
裴谨之咬牙切齿:“滚。”
*
天刚露鱼肚白。
桑晚被秋月揪着耳朵从床上拖起来。
“睡什么睡!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啊?还不起来干活!”
“疼。”她顶着惺忪睡眼,“你松手。我起来便是。”
昨夜青禾给她敷的药的确挺有效的,今日下床除了有些微微发痛,行走倒是没多大问题。
秋月扔了一把笤帚,赶她去打扫院子。
今日起,她就是昭云院里的三等丫鬟,月钱一贯。
“府上马上有贵客到,都给我打起精神,若有差池,仔细你们的皮。”
秋月很有主事丫鬟的气魄,安排事情来井井有条。
丫鬟小厮们四散开来,一个一个顶着天光开始忙活。
秋月巡到桑晚这处,挑了好几处毛病。
“扫完院子后,再去把茅房洗了。”
桑晚:?洗茅房?我?
秋月冷笑:“怎么,有意见?不想干滚蛋!”
桑晚不欲与她争执,“行,洗就洗。”
她也不是没洗过。
天生堂里什么杂活她都干过,不挑活。
待秋月走后,另一个洒扫丫鬟凑过来:
“你完了,你得罪了秋月,别想有好果子吃了。”
桑晚老老实实地扫着落叶:
“我也不想的,能怎么办?”
“她这是故意整你。洗茅房是四等丫鬟的活,我要是你啊,就跟世子爷告状。”
桑晚闷哼了一声,告状?
昨天屁股才被打开花,她是有多想不开,又去惹裴谨之讨打。
臭丫头,一肚子坏水,就想挑拨她去闹呢。她才不上当。
无论这个叫冬雪的丫头如何撩拨,桑晚都一言不发。
久了,冬雪自觉无趣,便找其他小厮闲聊去了。
桑晚扫完院子,已是朝霞如画。
她放下笤帚跟着其他人去后厨领早饭。
可轮到她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其他丫鬟坐在木桌上交头接耳,都在看她的笑话。
厨娘板着一张脸:“馒头没有了,只有水饭,要吃就吃,不吃拉倒。”
桑晚一瞧,那锅底的一小勺水饭,水多米少,跟米汤没区别。
“吃,怎么不吃。”
桑晚伸出碗,递给了厨娘。
这个又肥又坏的婆子,一个勺子装着稀薄的米汤,都能洒落半勺在碗外头。
桑晚看了她一眼,心疼,真浪费。
厨娘虎着一张脸,回瞪了她一眼:
“怎么的,有意见?”
桑晚挤出一个笑脸:“没有,哪敢。”
四下笑声更大了些。
有丫鬟阴阳怪气地说道:
“盈盈一握楚宫腰,狐媚子就得靠这一把细腰勾人才行,是要吃少些,若是胖了,怎么能讨得男人的欢心呢。”
“依我看呐,就别吃了,喝西北风吧!”
“风餐露宿、楚楚可怜,才能让男人心疼不是。”
有个小厮笑着道:“香桂,你是想男人了吧?要不然,我心疼心疼你!”
香桂白了他一眼,啐了口唾沫:
“去去去,老娘才不是那种下贱东西,是个男人就上。”
“谁下贱?你说的谁呢?”
“还不是那个一来就爬床的骚蹄子!”
香桂故作惊讶:
“怎么,还有谁不知道吗?”
“啧啧啧,上了床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个三等丫鬟!”
众人哄堂大笑。
丫鬟小厮里头也有个好的,开口帮她。
“桑晚姑娘,她嘴臭,你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