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云应罗曼的请求带着她和谢淑颖去观赏院子里的花草,这个时节正是牡丹盛放的季节,院中的两株牡丹一直是婆婆的最爱,这时开得正好。其实冰云以前也没见过牡丹花,今年初见之下,便觉“国色天香”这四个字其当之无愧。从它们长出花苞开始,她就每天去看,觉得这花好像天生贵气,花苞抱得紧紧的,在浓密的叶子间悄悄地生长,直到快要绽放了,你才好像突然发现:它竟长这么大了!而花苞下粗粗的花茎,更有一种强悍的气质,足能长到小指头般粗细,和花苞的比例几不相称,可等到它完全绽开了,你就会明白,那花茎为什么会长那么强悍了。因为碗口大的花朵,密实而有质感的花瓣,实在需要有一个挺硬的骨头支撑才行!难怪女皇武则天能强令百花盛放,独牡丹不开。
她和两个人在院中的秋千架上坐了一会儿,琐碎地聊天,活泼爱笑的谢淑颖很快就成了聊天的主角,开始讲她工作中的有趣事,她才知道她是妇产科护士,也明白了她说的早日去她那里是什么意思。后来她突然看着牡丹花下浅粉色的小草花说:“这小草花和牡丹花一比真可怜,也太小了。”冰云便笑了,说其实它成片开在草地上的时候很好看,弄两棵栽在小盆子里更好看,常年开放,现在她的阳台上就有一盆。谢淑颖便认真地意外道:“是吗?那等我也栽两棵!”冰云便认真地点头,并坦白说这小草花其实是她从毛毛学校的花池里偷来的,说小孩子们管它叫太阳花,因为太阳一照就开。并承诺她走的时候给她挖两棵。
“不用。”谢淑颖大笑,说她们医院的花坛里好像就有,她也准备去偷一棵!引得三个人哈哈大笑。冰云发现虽然接触时间很短,但她却很喜欢这两个人,罗曼文静贤惠,很有个姐姐的样子,她称赞她的名字很美,和妹妹合起来是法国着名文学家,她就笑着给她解释说父亲是教书匠,取名字时就是借了罗曼·罗兰的名,只是罗兰这个名字等了好多年才用上,因为中间有三个弟弟,所以妹妹出生的时候,她竟比谁都高兴,因为名字终于全了!她带妹妹的时间也恨不得比妈妈都多。她就由衷地觉得:她真是一个好姐姐!
谢淑颖聪明率真,活泼可爱,一张伶牙俐齿,说什么都绘声绘色的,她自道是家中三女,有哥有姐,有弟,她在中间,最不吃香。可冰云觉得她有这么一副左右逢源的好性格跟她承上启下的老三身份是分不开的,不禁感叹: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跃进夫妻俩全是好口才!
三个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冰云觉得她这个女主人似乎不应该离开时间太长,正要建议她们进屋,罗曼已开口,说外面有点晒,不如进屋看看“他们”干什么呢,冰云便觉得这个人好是善解人意。
三个人往屋中走,冰云说知道她们要来,早上炖了桂圆银耳羹,做好后一直放在井水里冰着,现在正好拿给他们吃,谢淑颖便开心得大笑,说真有口福,因为她顶喜欢吃桂圆银耳羹,说那是她月子里的最爱,虽然放红糖的不如放冰糖的好吃。冰云便觉得这个人说话没遮没拦的有趣。
三人刚一进客厅,一个仿佛已等了好久的人便跑过来,小眼睛扫着她们的脸:“嫂子,你们干啥去了?”是宋国治,冰云还没等答话,听他又道:“三嫂,我正要去找你呢!”没等她明白“三嫂”是谁,他又看着她道:“嫂子你不是要和春生下围棋吗,他在等你呢!”
冰云便笑了,觉得这人说话简直是糖葫芦,不是一句一句的,而是一串一串的,还都是粘一起的。她看一眼罗曼和谢淑颖,猜这个“三嫂”是谁,便听见谢淑颖回话了:
“小逗点儿,你找我干嘛——”
“咳!”面前的人咳道:“你咋和我三哥一样没大没小的。”小眼睛迅速看她一眼,又看向谢淑颖:“当着大嫂的面,你再不许叫我小逗点儿!”
谢淑颖有点不好意思了,伸手去拍他,宋国治缩着肩躲开去,又笑嘻嘻问道:“嫂子,你们干啥去了?”
冰云觉得这糖葫芦总算是分开了,正要回答,谢淑颖已替她答道:“我们去院子里吃奶糖了!”她和罗曼都被逗得笑了,宋国治看一眼抢答的人,深恨他才刚的抗议毫无用处,小眼睛里是一眼睛的无奈,但转眼看向她时,便又满眼笑意,好像她一定能告诉他真实答案似的。
“我们去看看院子里的花。”她认真地给了正确答案,同时觉得在那样的鬼马答案之后还是再给个台阶的好:“你找淑颖做什么?”
“我找她下跳棋。”那人答道,小眼睛眯眯地笑了,带着感谢和高兴的神色,然后好像又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来:“嫂子,你不是要和春生下围棋吗,他在等你呢!”
她眼睛环顾客厅,寻找宋国治嘴里那个等她的人,发现她们出去这一会儿,客厅里已变得自由自在了,几个人的外衣都脱了下去,但马甲还是同一式样的,苏鹏坐在茶几旁,在和公公婆婆聊天,刘平安和杨跃进则一人占据了一张圈椅坐在电视机前看录相,香港武打片,看得聚精会神的。伟健弯着腰趴在他们的椅背上,一面看着录像,一面不时插嘴加入周老爷子他们的谈话。而宋国治口中等她的人,正坐在另一端的沙发上,认真地在看一本杂志,颇有一点物我两忘的味道。刘平安看见她们,站起来让座:“嫂子,你们来看录像吧。”
“我不看,平安,你快坐吧。”她笑着,看一眼罗曼和谢淑颖:“我去拿银耳羹给你们吃。”
“我去就行。”谢淑颖拉住她,冲沙发上看书的人喊道:“春生,嫂子找你下棋呢!”
沙发上的人放下杂志,站起来,遥遥看她一眼,远远地点了一下头。
“春生,下围棋得一个安静的环境吧?”伟健耳听八方,转头问道。
“健哥,就在这里吧。”那人向她走过来,走近了,又问:“您看呢,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