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健原本打算当晚回家,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被人拐回一个人贩子去,结果却因为春生一句话,气得他把车开回自己的住所,生了一晚上气。
春生说了什么呢?晚餐的时候,一个新来的服务员被酒客拿脏话轻薄哭了,这原也没什么,喝了酒的下流男人什么时候没有呢,换个男服务员去就行了。他原本不知道这事,看工作已忙得差不多了,他准备和春生打个招呼先走,不想过道里正瞧见小服务员在哭,就问了一下什么事,顺便安慰了两句,说做服务员受委屈是工作内容的一部分,不用拿别人的下流恶心自己。结果春生来一句:“健哥,您别管了,先走吧。这些女孩远离父母出来打工,有值得人尊敬的人格,她们没出卖自己,有哭的权利。”
他看一眼说话的人,转向服务员:“你的工作结束了,明天去财务结工资吧。现在可以回宿舍休息,当然,也有权继续哭泣。”
小服务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傻傻地看他:“经理,对不起,我——”
“你没错,只是不合适。”他不看服务员,“别耽误冯经理工作。”转头走了。
没出卖自己?这是说谁呐!他再是他的义弟也要有个分寸,他对人对事有不同看法,他可以容,但不代表没有限度。他若能容他在一个服务员面前攻击自己的老婆,不管明的暗的,那他就别坐这个位置了!
出了门,气得再不想开车回家,你说这臭小子有够多么任性,按道理说他娶的老婆什么样、令不令人敬佩碍到他什么事啦?就算她是妲己,他不不是纣王嘛,他不没有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嘛,至于他怎么看她都不顺眼吗?每次都要冷冷淡淡地拿着一副拒女色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要不是他自己的事,他非给气笑了不可,现在轮到他自己,他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春生在想什么,因为他是唯一“知道”这场婚姻“内幕”的人。别人都以为他结婚是因为一次旅游的“一见钟情”,只有春生知道他是去“相亲”,虽然知道,但知道得不彻底,春生认为这个女人另有他图,他第一次来家里,就当面提醒他:“嫂子颇精战术与韬略。”后来问她:“你爱健哥吗?你爱他什么?”他以为她一定会回答:爱。女人嘛!爱什么,她就直接说爱他有钱他都不在乎,或者换个说法:爱他有能力。可是那个傻瓜都回答些什么?他就没见过那么认真地去犯傻的女人!现在好了,为自己惹一身麻烦,春生这辈子都不会接受她。
说起这个春生,也算是少年奇才了,从小没进过一天学校,却在恢复高考第一年就和哥哥姐姐一起考进了大学。毕了业,放着教师不做,偶然的际遇到了他这里,后来和跃进他们一起与他拜成了义兄弟。他原以为这事他肯定不会参与,因为他和跃进阿治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可最后却数他磕的头最多,也最认真。春生最大的缺点是不够圆滑,可他喜欢这种有底线有原则的人,哪怕他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他觉得身边能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是福分,尽管他有点哭笑不得——他没法接受这个女人不爱他而嫁给他?这个书呆子!还真是个道德标杆,灵魂高贵的扞卫者。值得人尊敬的人格?老婆必须得有值得人尊敬的人格吗。不爱他?他是不知道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爱他呢!婚姻和爱情,这完全是两回事,活到这把年纪,他还会在意一个女人的爱情吗?女人的爱情是男人的牵绊,他觉得他有一个这样心照不宣的婚姻搭档挺好的,他现在的生活就堪称完美。这要是工作或者别的什么事他还能和他谈谈,可是这件事他不想谈,倒不是他要正经到不和兄弟谈女人,而是他不想和任何人谈论这个女人,包括他的兄弟。
男人们呆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就三件事:金钱、美酒与女人。但这个女人不包括老婆。他对“老婆”这个身份心存顾念与敬意,不会把她当成酒后茶余的话题。男人把女人做谈资的时候多半用于吹牛和炫耀,他可以吹牛,去谈论任何别的女人,他不少这方面的资料。
而春生也没做错什么,他既没有直接和他说过什么,也没有不尊重她,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这个世界你可以强迫人做很多事,但你不能强迫人喜欢一个他不喜欢的人。春生的冷淡你可以理解成礼貌,他的距离可以解释成尊重,他从来不和她闲聊,也不游戏,他和她说话永远礼数周到,呆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完全一副朋友妻不可欺的谦谦君子、酸书生模样。他一旁看着都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倒可以和这个女人谈谈,但想了想还是不谈的好,这个女人笨笨的,她一下子做了五个义弟、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七个比她都大的人的嫂子,也没表现出什么惶恐来,自自然然地就接受了,他一谈反而有可能画蛇添足。老婆还是笨一点男人的日子才比较好过,他可不想把她提醒聪明了。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记性大,心眼小,万一小傻子本来没往这方面想,他一说岂不是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