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云觉得她越来越搞不懂阿健了,尽管她从来就知道他无比聪明,要不然他也无法做一个成功的商人。但是她也不笨啊!那么如果不是以往她没有用心,就一定是他这个人太难捉摸了!
回想一下两年岁月,她惊觉她对这个人竟然一无所知。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突然那么想要了解他了,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他有了更多的依恋。原来她仍然是一个敏感而多情的女子,不管她怎么游戏这份生活。
是的,她再也不是那个向生活深层追究的女子了,生活先把她变简单了,她又把生活变得更简单了,老天,她简直就是生活的蠢才了!可是她的那个搭档呢?他总不能像她一样蠢。他的钱越赚越多,可她却不知道他是怎么赚来了。他根本没个经理的样子,起码没有电视上那种经理的样子。他整天一副玩世不恭、屌儿啷当的模样,嘲弄起她来就尤其不像样子,她真不知道这种样子怎么能领导和管理别人呢?而且他花天酒地,风花雪月,他的兄弟们能服他吗?
有一回,她拿这问题试探阿治,阿治小眼睛眨了眨,理所当然地:哥有威信,我们都怕他。
“是他常吼人吧?”她继续刺探道。
那个人想了想:“好像也没有。”缩着肩膀嘻嘻地笑了:“我觉得他要是慢声说话了反倒比吼人还可怕。”
她看一眼说话的人,把他们的另一次对话想了起来。
那次也是他们来家里玩,大家在院子里烧烤,结束以后,平安和春生在扫院子,跃进在刷烤肉的铁丝架,阿治在厨房帮她洗碗,其他的人支了两桌陪老爷子、老太太玩牌。她洗着碗,窗子里看见毛毛和苏鹏的儿子、跃进的女儿在满院子疯跑捉迷藏,高高大大的平安则在这四个疯闹的孩子中间一五一十地扫地,就问阿治:“平安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不带她一起来?”
“大哥不发话他哪敢。”帮忙洗碗的人说。
“噢?”她有点意外,心说难道这女孩是小太妹?“是不女孩子不好意思来,或者平安不想带。”
“怎么会,他们都巴不得来呢!”那人说,她觉得这很奇怪,不说话,用眼神疑问,那人便笑了,好像她这种用眼神提问的样子很有趣,便停下手来:“我猜得等老四结了婚才能来吧!”她觉得这话似乎挺好理解,但实际真不好理解。说话的人好像知道她的不理解似的,继续道:“刘老四太帅,喜欢他的女孩太多。他要没个定性,我哥肯定觉得不配带回来给您认识。”
她有点意外,从刚切好的果盘里插了一块苹果给他,又自己拈一块放进嘴里,示意他继续。那个人便吃着苹果,往院子里看着平安:
“去年有一次,哥叫我们过来玩,正好追他的女孩就在,我们都以为能一起来呢,可哥没邀她,也没说什么,只说了句:我们在路口等你。他哪敢让大哥等他,当时便扔了女朋友,赶紧和我们一起走了。”
冰云笑了笑,嘴上不说什么,但心说这个人还真霸道!现在想想,她发觉他们这种看似简单的家庭聚会似乎从一开始就立下了某种不成文的规矩,比如:她从来没有一个人为这十几个人的聚会独自忙碌过。比如:他们对她绝对的尊敬。
于无声处立规矩,让所有的人谨遵慎行,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忽然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决定实地刺探,否则断断了解不了其中的奥妙。
谈恋爱那次,她知道了他的确在管理百货业,商场的名字叫中华万有百货,当时她看见不高的两层楼上却挂了个这么庞大的名字,而且门口人头攒动,骈肩累足,就很想进去瞧瞧这“万有”里面难道是万花筒吗?他便说商场是他的,他若进去,商户们都会打招呼,周末人多,耽误人家做生意,不如改天让罗曼陪她逛。她先是大大吃了一惊,随后便眼睛盯着那两层楼一路地望过去,望得那人不得不停下车来:“小乡巴佬,请你把口水擦擦吧!想进去你就直说。”
她赶紧闭上嘴,又忍不住张口问道:“那里真是你的啊,阿健?”
那人便看她一眼,好像她这么张口闭口像傻瓜一样的真让人受不了,便简扼地说以前他曾经营百货业,但现在不做了。现在只是把场地租给不同种类的经营者,他收取租金,负责商场的整体管理和服务。她不明白,他就进一步解释说,百货业竞争很激烈,资金积压严重,一个人很难做大做强,他就曾经因贪大和进货失误差一点被拖得垮掉。她觉得果真是商场如战场,一念之差,万金就可能化流水,觉得以后回家再也不气他才好。
他又接着说:但这样化整为零,把小商小贩的智慧和能力整合到一起,就有惊人的优势去和国营百货竞争。这里的东西物美价廉,非常受老百姓欢迎,商户也很赚钱:“弱小而精明的人往往需要的只是一个平台。国营大商场很多方面真比不过我们。”他这样结论道,嘴角照例瘪着一丝得意的嘲弄神色。
整合优势,分承风险,以小搏大,以弱搏强,她当即就佩服得不得了,忙把手里的好吃的塞一块到他嘴里。那个人斜她一眼,扯扯嘴角:
“你像是以后都能对我好一点的意思呢,小妖精。”
她瞪眼看着他,觉得这个人真是没法对他好,但凡她要对他好一点点,就会遭到他无情的嘲弄。“不,人类,我并不打算让你整日胆颤心惊。”她道,那个人便好像很有趣地大笑起来。
“阿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那里是你的呢?”等他们过了那条街,她实在忍不住,又这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