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斗看着自己的身体,肌肉变成蓝色,比以前大了整整一倍;毛发青蓝,燃烧着鬼火;身轻如云,能够腾云驾雾,凌空而行。好像有一个叫五残的人,自己的这个样子怎么跟这个人这么像。
高楼之上,无数斗篷人仰天看着祸斗,面具上空洞的瞳孔充满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神秘杀气。但还没等这些面具人发起进攻,悬浮在高空之上的祸斗就先人一步。
一缕冥火掠过,一栋房屋上,数名悬浮于空的面具人被斜斜着跌开,一个英雄一般的身影举着旺盛燃烧的左拳,一时间定格在空中,双脚并未接触楼顶的檐面,下一刻,只听得拳风虎虎,这些身穿斗篷的家伙纷纷中招。可是无论怎么中招,他们仿佛就如空气中的不倒翁一般,怎么打也打不倒。
祸斗陷入了近似于战狂的状态,由于之前体力消耗过多,几乎就要透支倒地,可这样一来,反而激发了他体内的潜力。此刻,他的命宿开始觉醒,已变身为夜民族祭拜的先祖“天狼”。
祸斗见强攻无果,转了一个大圈,凝聚万千鬼火,飞到玄墨城建筑的最高点,倒转身躯,向着这些“不倒翁”狠狠地打了一拳。拳风挟带蓝色火焰,汇聚成一头狼的形状,正是当年五残使用过的‘天狼式’。
随着他落于地面,这些面具人被冥火所焚,然后一一爆炸。在他们消失后,依稀可以看到祸斗身周的一丈方圆出现了一个鬼火画成的圆圈。
这么一来,遍布于其他建筑的面具人就纷纷飞向祸斗所在的区域。身为“天狼”,祸斗撑开双臂,身躯不断膨胀,变成了九尺巨人,以看不见的速度将来犯的对手一一烧成灰烬。
眼看胜券在握,突然祸斗的拳头打向了一只手掌,之前变幻莫测的拳风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他可以明确地感受到,对方是一股能与自己匹敌甚至更为强大的存在,或者说,至少是在自己之上。
乌云在天空中行进,投出一丝阳光,让冷静下来的祸斗看清对方的面孔。他也是一个面具人,只是斗篷没有覆盖到头上,相比其他的这些家伙,明显有一股极为强大的气场。如果用语言来形容,可以说是有一种诡异和死寂的气息,那是尸体才有的。
祸斗燃烧的火眼冷了下来,“来者何人?你究竟有何目的?!”
面具人脸上的奇形面具顿时消失,露出了一张苍白俊俏的面庞。
祸斗燃烧火焰的瞳孔骤然放大,对方是一个额头刻着黑色印记的少年,与自己一般年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肤色苍白得与死尸无异。
少年一掌推开了祸斗的火拳,将他震开到十几丈外,靠近屋檐边缘,如果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可祸斗是天狼星转世,就算是脚尖踮在檐角上,也不用怕失足跌落。
与此同时,那个震耳欲聋的声音越来越响,几乎要震破耳膜,幸好徵幽的水罩能够隔音,这让他听不见一点声音。饶是如此,在丧尸狂潮中孤军奋战的诗人也能感受到大敌来犯。
眼前的丧尸少说也有百万,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可一方面撼动不了诗人手中毛笔的神力,一方面它们正从后方开始不断被震飞。那应该是一只巨兽吧?!
说时迟那时快,在围堵成灾的丧尸被一一清理后,一股灼热蔓延到水罩内部,搞得徵幽喘不过气来,一股巨力裂开了眼前的大地,保护他的水罩被染成血红,随后被打破,徵幽被从地底涌起的狂沙挟裹着身体,在乱石之中翻滚着。
不知过了多久,诗人趴着站起,眼前的丧尸早已了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屹立在天空下的一只赤色巨猿。巨猿左右的房屋被大火焚烧,坍塌了不少。
“原来是你这家伙……我从典籍上看过,上古时期有一种巨大的猿猴,浑身赤红,所经之处战火不断,今日总算是见着了。”徵幽说着挣扎着从坍塌过的地上爬起,“不管你与这场灾难的幕后主谋有何干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毁了我家乡的一草一木!”
巨猿看上去听不懂徵幽说的话,捶胸咆哮着,一个巴掌向诗人打了过来。
徵幽身周的‘玄青毫’自动护住,画了一个大楷扛下了一无比厚重的一击。
可是,上古巨猿岂是近古时期的十二生肖所能匹敌,巨猿手掌的惯性在与毛笔相接之处产生了爆炸,徵幽被气流震到了百丈开外,吐出一口脓血,毛笔无力地垂向燃烧着火焰的地面。
另一方面,高楼之上,那个接住祸斗火拳的少年放下了即将握住的手掌,袖口凭空出现一把无形利刃,缓缓走向近在“悬崖”的天狼祸斗。
“天狼……嗯……”少年陷入了沉思,“传说天狼乃是天魔五残所化,你身上的天狼之力才刚刚觉醒,还没发挥出一成。”说着他的脚步不紧不慢,犹如索魂之音,“不过仅仅是这半成,就将我的‘洗髓者’打得溃不成军,叔父的武学体系,不愧是称为‘天魔’的男人。”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恢复神智的祸斗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不速之客,不是怕被打下屋檐,而是眼前的景象有太多的未知。
“听不懂没关系……天狼星,可是能和白煞平起平坐的王者,有着近乎‘魔星’的实力,想不到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他的命宿流转到了你身上。”少年额头的印记在阳光下流转着紫光,向着祸斗一步步逼近。
“不管你是谁,都别想打这里的主意!”祸斗语气平和,疲惫中迅速吐出了这几个字。少年一爪插入祸斗的身躯,结果对方迅速瞬移消失,转瞬出现在他背后,向着少年魁梧的右肩拍下。
少年头也不回,迎风接招,两人随即越打越快,匆匆拆了十招有余。周围震荡开了一道极强的气场。
“不错,一成、一成半、二成,拳力发挥的速度如此之快,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强!”少年仿佛被挑逗的雄狮,双目燃烧着紫色的焰火,举手投足之间紫气缭绕,与祸斗的蓝火相得益彰。
两人屋檐打到塔尖,从高台打到栏杆,当对掌的那一刻,少年眼神闪烁起一种无尽的渴望,仿佛至少有五百万年没有享受过了。
“当年与天庭一战,我受尽羞辱,后于玄冥茧沉寂万年岁月孤苦,本欲大展宏图,却生不逢时,辱没了‘魔界第一奇才’的虚名,如今天助我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自儿时与叔父过招,就再没遇见过!”少年额上的紫气更盛,发光的双眼仿佛在变大。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正在对掌的祸斗充满不解。
“哈哈哈……天狼星……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天赋!”少年与祸斗牛头不对马嘴,一脚踹开刚刚还在对掌的祸斗,将这位浑身蓝色火焰的同龄少年打到了高塔墙角。“你……真的像一个人……我的叔父,你知道他是怎么叫我的吗?他叫我修刹。”少年从袖口抽出一条发着紫光的短棍,向祸斗奔去。
“修刹……没听过。”祸斗身上的火焰在逐渐熄灭,但他仍努力站起,这点苦在与族人的摔跤中自己早就吃过了!
修刹将短棍横在胸前,以看不见的速度施展挑、刺、封、劈等种种技法,可在天狼面前,总是能被那套出神入化的拳术化解,“此乃‘法正棍’!”修刹一个转身,翻过半空,一道黑气溢出,背上长出了三对翅膀,脸上蔓延着一种火焰形状的符号,“此乃‘罗刹非天’!”
祸斗心里啧啧称奇,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会这么多功夫!一会儿爪法一会儿棍法一会儿变身,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非天向地面上的祸斗射出一道道紫色光球,却总是被奔跑的祸斗翻滚避开,“轰”的一声,远处的一栋火难中的高楼坍塌倒地。
面对前所未见的强敌,祸斗心里多少有些焦急,在下一个翻滚中向空中的修刹张开之前一直紧握着的手心,射出一连串蓝色光球,修刹或用翅膀抵御,或直接闪避,毕竟罗刹是魔界的皇室,这翅膀可不能有损。
“看来你体内的天狼之力越来越强了,这可是‘天狼式’中的‘北望射天狼’,不知你还是否记得?”修刹扑闪着翅膀,“哦,对了,忘记你是转世,当然不会记得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祸斗的眼睛闪烁着愤怒,“莫非,就是你带领这些‘洗髓者’将我朋友的族人变成丧尸?!那个大猩猩也是你的?!”
“聪明。不过你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回答……”修刹的脸上闪过一丝狡狯,“有关的一切,我只是奉命行事。”
“别找借口!”祸斗冲天而上,对着空中的六臂罗刹非天一记重击。
由于之前与祸斗对打的都是些小兵,在天狼之力面前形同蝼蚁,而此刻对上修刹,才算是真正把天狼之力解放出来了。
非天轻松避开,“哦,已经有二成半了。”
整座玄墨城被烈火焚烧,变成了一座炼狱火海,笼罩上空的乌云时而发着雷电;无数暗红色大鸟吞食着丧尸体内的魂魄,助长了城内的火势。一只浑身血红的大猩猩山一般矗立在崩裂的泥石上,与城中的血火恰为一体,暗示着谁是灾难的始作俑者;青石板碎片到处可见,巨猿跟前,一个浑身血污的黑衣书生趴在地面上说道:
“原来这些大鸟只是跟风而来,造成城中大火的不是它们,而是你这个大家伙。”徵幽想要挣扎站起,可在古兽巨力面前,自己一介凡人,无论怎么努力都徒劳无功,“我想看看能不能将你入画,红色的大猴子,你可是一个绝好的素材。”即使濒临死亡绝境,诗人仍不忘创作艺术,“来,荒诞梦境之术!”
徵幽袍袖吃力一挥,一把毛笔悬浮在空中,正是刚才的‘玄青毫’,毛笔横竖撇捺,大笔泼墨,在巨猿面前三尺之处形成了一个流动着灰白墨水的门。
“你叫‘朱厌’是不是?得见上古异兽,三生有幸。”徵幽趴在地上做了一辑,等待着朱厌的行动。
巨猿果然不负期望,一个火掌向地面上卑微如蝼蚁的诗人打来。可是一接触到这流转墨水的法术之门,自己的半截手臂就染成了灰白,紧接着自己的胸口一阵爆炸,朱厌巨大难移的身躯被迫后退。
这下可惹恼了这只巨兽,眼见自己的半截手臂被染成墨色,朱厌拍打着胸脯,运起从胸口涌上来的气流,向徵幽呼啸着。周围的野火尽数熄灭,原本被高温透不过气的诗人只觉十分凉快,但他知道这是临死前的最后享受了。
自己一介文弱书生,连兄弟祸斗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打得过这样一只庞然大物呢?
朱厌原本膨胀的胸口仿佛漏了气的皮球,不断萎缩着;与此同时,他的血盆大口前,一个不断燃烧膨胀的火球正在旋转中趋于静止,下一刻,就被朱厌一掌拍击,打到了诗人那里。
徵幽感到眼前的气温越来越烫,就好像靠近太阳时的那种。自己在典籍上看到过,天下火焰,分为三昧真火、九阴离火、太阴冥火、九阳离火和太阳真火,三昧真火内含仙气,太阴冥火就是蓝色的鬼火,九阳离火据说是火神祝融的法术,太阳真火则是日神羲和的法术。这些火焰除了鬼火其他虽然好像都差不多,实则因为来源各异而大相径庭,不过也不是不能辨识。之前暗中观测天气,乌云密布却灼热无雨,过会儿就大火蔓延,莫非是“阴火”,也就是“九阴离火”?
想不到自己一生多才,对万物有情,到头来还是死在了自己热爱的“万物”手里,自己好心让这个大家伙入画,它却不懂雅兴,反而恩将仇报?!真是冤死哪!
突然,眼前一片漆黑,自己这是死了吗?
不,这是另外一个时空。诗人在心中自言自语,全然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这一事实,因为阴曹地府的景象不是这样的,至少眼前有一个旋转着赤、金、银、青、绿的五彩水池。
水池的色彩在旋转中交融、分散,分散的色彩汇入原本的色调,继续往内旋转,而交融的色彩则迅速分散,它们似乎处于一种没有尽头的永恒运动之中。
“此乃世前之域”,一个高远无比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过来人啊,你取一点颜料作为荒诞梦境的养分,创作属于你的艺术吧!”
“阁下是何方神圣——”还没等徵幽得到答复,自己眼前一片旋转。这次的旋转似乎要比摸到三生石的时候初入梦境的旋转混沌还要快,还要难受。不对?!自己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一股比天地还要广大的力量在他的胸中涌起,诗人从未有过这般才情,只觉灵感源源不绝,好似高山飞泉倾洒而下,在黄河口响彻起了瀑布般的雷鸣……
徵幽睁开双眼,自己来到了一个粉色天空的世界,那天空高远的望不到边际,低头一看,脚下的石土已有不小的年纪:坑坑洼洼,似乎不适合生长草木,更别说孕育生命,开垦文明;一个火球从玻璃一般清澈的天际擦过,那不就是刚刚朱厌从嘴巴里吐出来的东西吗?!
诗人才思敏捷,恨不得一口气把体内的无尽灵感化为实物,叫天下人饱赏。于是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不知怎么地自如地打出了一套功法,收势前两掌平推,只听得山海巨力之声,无数粉尘从地平线上、坑洞内涌起,他身后的大地之上,出现了七个颜色各异的透明巨人。他们或披坚执锐,或袍袖飘舞,形貌尊贵,各执法器,正是伏羲座下的祝融、共工、句芒、辱收、后土、羲和和望舒七大神尊。
远方的星辰排成一列,制约着火球的运动;天空被突然出现的星辰染成一片夜色,群星之中,偶尔可以看到透明的锁链在晃动。
地上的七位神明开始做法,看上去手舞足蹈,控制着这些星辰的运行轨迹,火球就像一个被打屁股的顽皮孩子,在大人的铁板下动弹不得;粉色与暗蓝色在同一片天空中交接,很快,就像改天换地了一样,世界全部变成了暗蓝的夜色。
天空边缘出现两条透明的巨形锁链,将远方苍穹中一个火红的物事拉扯到地面,正是巨猿朱厌,它挥舞着四肢,不断发着发不出声的咆哮,被丢弃在大地上。
夜色星辰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修罗神,长着三头六臂,他将手中兵刃一一砍向大地,伴随着一声巨鸣,眼前的世界好像翻转了一周,各种颜色旋转在诗人的视线中,徵幽为了不让自己晕倒用双手遮住了双眼。眩晕过后,刚刚的洪荒之境全然消失,包括刚刚还矗立在自己前面的朱厌。唯一能看到的只有烧焦冒烟的断壁残垣,和远处高楼上祸斗与一人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