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的车上神奇地有些沉默，纪行舟像是思索着什么心事，而路清泽则沉迷于相机中的照片，挑挑选选。
刚刚老奶奶入镜那段一时拍的起劲，忍不住多按了好多下快门，这会儿来来回回，一时间有些无法取舍。
挑了一会儿照片，路清泽从相机中抽回注意力，随口问起纪行舟刚刚的事。
“纪老师。”
纪行舟手握方向盘，轻轻应了一声，“嗯？”
“刚刚你和那个老奶奶聊了那么久，都聊什么了？”
“没什么。”
纪行舟沉默了一会儿，心念一转，又继续开口。
“老奶奶只是问，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我们两个？”路清泽心思都放在相机上，只觉得这问题有些莫名，“我们两个还能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朋友关系，”路清泽手上动作一停，“哦，我明白了，老奶奶可能把我当成你雇的摄影师了。”
说着，路清泽挠了挠头，“虽然这么说也没错……”
纪行舟视线从后视镜中扫了无知无觉的路清泽一眼，没接话，手指在方向盘上几不可察地敲了两下。
“对了，”路口的左转灯亮起，纪行舟转动方向盘，若无其事地说道，“刚刚老奶奶又问起，我们多大年纪，结没结婚，有没有对象。”
话音到这戛然而止，路清泽感觉这话题停下的位置有些莫名，但也没细想，下意识接过了话。
“老一辈确实喜欢关心这些，被问也是难免，”路清泽扣弄着相机，“纪老师你别介意，毕竟你现在还年轻，结婚的事儿也不用那么着急，这种事儿还得随缘。”
纪行舟沉默了，过了会儿重新开口。
“那你呢？”
路清泽愣了愣，“我什么？”
后视镜中，开车的间隙，纪行舟又看了路清泽一眼。
“你着急结婚吗？”
“嗯……”路清泽琢磨了一会儿，“初中的青少年时代偶尔还想想，从那之后已经好久没想了……”
毕竟，自己只是个资产九块九负债两亿的负资产青年。
听完这话，纪行舟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些许，眼中升起了温度。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纪行舟开口继续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路清泽一愣。
“什么样的——”
路清泽突然发觉，自己貌似还真没怎么思考过这个问题。
春心萌动哪怕放在上辈子，也是无比久远的青少年时期，至于现在，想到这个问题，脑袋中竟然是一片空白……
甚至升起不了半点世俗的欲望。
世俗的欲望。
世俗的欲望——
路清泽按动相机的手蓦然一僵。
糟糕，自己不会是欠债欠的脑子瓦特了吧。
这种事儿虽然一时半会儿提不上日程，但能不能和想不想，区别还是很大的。
路清泽皱眉凝神，集中注意力努力思索，试图在脑海中描绘出一个理想型的样子。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
留在脑海里的，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路清泽继续凝神，头脑里终于出现画面，然而画面中却是刚刚吃的最后那一口，烧鹅，模糊的画面角落，隐隐约约像是同样在吃烧鹅的纪老师。
“我完了……”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回答。
纪行舟挑了挑眉头，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完了？”
路清泽捧上心脏，两眼放空地回复。
“我的心跳动不了一点儿了，我没有世俗的欲望了，想不起来喜欢的女孩子什么样了。”
为了提升一下世俗的欲望，回酒店的当天晚上，路清泽缩在沙发上，看了一整晚的青春校园恋爱电影。
可惜，收效甚微。
第二天路清泽顶着黑眼圈上的工，被自家经纪人耳提面命教训了好大一通。
被揪着耳朵教训完毕，两条拍摄结束，路清泽一如既往地朝餐车快乐奔去，重新化身一个没有烦恼的快乐男孩。
至于世俗的欲望——
没有就没有吧。
毕竟，不能当饭吃，就不能抵钱花，就算有了，又有什么用呢。
还是眼前的餐车，和餐车债主要紧一些。
中午午休结束，下午的拍摄照常开始，一条双人镜头拍摄结束，紧跟着是一条纪行舟的单人镜头。
路清泽向纪行舟简单告别，随即离开镜头前，坐到一旁的导演旁边，看着纪行舟的拍摄细节。
随着一声“action！”，工作人员打板，纪行舟开始走位，浑身气质一变，俨然成了剧本中的那个人。
路清泽看得专注，不知不觉看了进去，等一声“cut！”响起，路清泽回过神，发觉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正随着导演的“cut”声，双手鼓掌。
路清泽转身一看，是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人。
墨绿色丝质衬衫，看不出什么牌子，但看做工应该价值不菲，脸上戴着一副墨镜，看不清长相，但从露出的五官来看，应该长得不错。
重点是，路清泽感觉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但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年轻男人一直看着纪行舟的方向，手上鼓掌的动作未停，远处的纪行舟抬脚朝着这边走来，等走到众人面前，才看向年轻男人，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年轻男人摘下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张精致略带轻佻的脸。
看清男人长相的一瞬间，路清泽的记忆回笼，突然想起，不久前的私房菜馆门口，偶遇纪行舟的时候，一行人之中，曾经与这个人打过照面。
男人的话还在继续，“你最近网上的风挺大啊，老头担心你吃错药了，我就自动请命，替他来看看你。”
话是冲纪行舟说的，但视线却落到了路清泽身上，和正吃瓜的路清泽四目相对。
路清泽呆了呆，但男人却嘴角勾起，向路清泽眨了下眼。
“我一切正常，他想多了。”
纪行舟淡淡回答，随即走到路清泽身前，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随即，向路清泽开口介绍道，“这是习峻熙，我的——”
说到这，话音一停，纪行舟皱了皱眉头，似乎不知道从何介绍起。
纪行舟的身后，年轻男人接过话音。
“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