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年年有鱼
作者:文成公主   双桥最新章节     
    只要人与人之间不碰利益,所有人都是好人。
    只要兄弟之间不碰金钱,永远都是好兄弟,旁人是看不到亲兄弟之间撕破脸,反目成仇狰狞的面容。
    只要父母不病重,外人看到的这个家庭总是母慈儿孝,一副家庭乐融融和睦相处的温情画面。
    陈永龙手里拿的支票是真的,用笔轻轻一填个阿拉伯数字,他就能得到三万元现金。
    白虎乡信用社代办员说:最多可以兑三万元。
    你在支票上填一个数字吧?
    玻璃透明,却也设了防,这张支票可以兑三万元。
    这也是一笔巨款。
    其实这不过是孙雨露的计谋,厂里账上只有几百元。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事情都有泄露的一天。
    如何瞒天过海,造就不透风的墙,让职工安心工作,就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厂里生活的职工,活在恐惧中,随时下岗,他们在家庭没有地位,被妻子指责……
    我今日醉生梦死,哪管明天洪水滔天,那是帝王说得。
    我今日下岗失业,哪管明天贫病交加,后天缴不起养老保险,这就是一个濒临倒闭职工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
    孙雨露学了诸葛亮北伐中原,兵败祁山,‘增灶填兵’之典故,以安职工众心,快速恢复生产。
    戈壁水泥厂办公室主任曹学明,打电话给白虎乡信用社。
    财务科会计赵红梅工作忙,委派陈永龙同志取钱,到白虎乡养殖户买虹鳟鱼。
    我们厂对养殖户不赊账,用现金支付。
    出现一切问题,由戈壁水泥厂承担。
    陈永龙战战兢兢拿上了钱,宗老汉看到潜在客户手里拿着现金,心里不知道有多懊恼。
    他赶紧把骗子改为老陈:“老陈这是误会。”
    而警察江飞,也悄悄的把手铐藏起来。
    老宗,人家是卖鱼的,为职工分福利。你们商量,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还有事。
    江飞就要走,纠纷处理完了,是一场误会。
    别走,口说无凭,同志你也做个见证。我要活的鱼,拉到我们厂,我给你付款。
    陈黑口的犟脾气上来了,在厂里耀武扬威,霸道习惯了,他还没有首先塑造习惯,然后习惯反过来塑造他的个性。
    只不过孙雨露约束他,没想到被几个农民羞辱,丢到河里,他怒气未消。
    你们白虎乡就一个黑社会,我看看鱼的成色,你们就敢打我?
    警察同志我不是偷鱼贼,你也得还我清白,就是厂把我开除了,这个老汉的鱼我是买定了。
    口说无凭,立字为凭,鱼拉到厂门口,我要活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分钱钞一分货。 若有说谎负心时,难免天灾与人祸。
    他有了底气。
    陈永龙现在就是一个大爷,宗老汉赔着笑脸,去年刮了一场人骗人的金融风暴,他的鱼也不好卖。
    这次有大客户要买,却把他当成了骗子。
    伤了人家的心,人家要不要,还有一说呢?
    俗话说没有不啃骨头的狗,没有不吃肉的猫。
    陈永龙是为公家买鱼,当然也得给人家好处。
    陈同志好说,好说,我看一斤鱼八元五角。
    发票我给你开成九元五角,一元的回扣。
    另外白送你二十斤鱼,你在分鱼上手头活一点,那个单位职工谁在乎一两,二两的,你在·····
    你的收入已经不小了,也能赚四五百。
    宗老汉谄媚的现殷勤,眉开眼笑给他出损公肥私的计谋。
    回扣是商品经济流通的润滑剂,就连偏僻之地白虎乡宗老汉都知道。
    可孙雨露是白虎城合作社主任,刮一丝微风,白虎乡的鱼腥味孙雨露在办公室也能闻到,人人都知道虹鳟鱼的价格。
    如果厂长不暗示,他也不敢赚差价,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弯。
    步入商品社会,回扣在白虎县大地上如同瘟疫一样蔓延。
    不拿回扣的采购员只有吃苦受穷,坐车都没有差旅费。
    有些情感,只有在一起经历了很多,才能感受他的厚重。
    在采购员人人都拿回扣的时候,独善其身者常常被视为异己分子,无处容身,被迫同流合污,否则被排挤出局。
    最后廉吏越来越少,企业采购成本过高,戈壁水泥厂越来越无法生存。
    这就是劣币驱逐良币让戈壁水泥厂举步维艰的缘由之一。
    呸,老子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他孙雨露嫌弃我工作干不好,我偏要干出个样子来让他看看。
    陈永龙只把一个“呸”字吐出来,其他的字咽在肚子里。
    你卖不卖。
    陈永龙说话硬起来。
    而宗老汉不明真相,
    疑惑的自问,这就奇怪了?草原上那有不吃羊的恶狼?
    有那个池塘能长出没有水的荷花来?
    那一个给公家买鱼的都说把发票开高一点,唯有这个人。
    哎,我惹了他,没有这个眼福,生意做不成了。
    如果你诚心卖鱼,八元五一斤,你把鱼送到我们厂门口,鱼的运费你自己斟酌,厂门口结账。
    这位兄弟我们养鱼人也辛苦,从早到黑,喂鱼,修网。
    每年还洪水,好年头赚点,不好的年头一场洪水,鱼死在农田里……
    白虎村前野鸭飞,白虎泉中鳟鱼游,风里来,雨里归,养鱼人斜风夕阳才回家,
    陈黑口动了恻隐之心。
    好,八元五角成交。
    把鱼送到厂门口,活鱼分给职工。
    有钱能使鬼推磨,纸币看来张张薄,能抵几多金和银。
    没钱鬼让磨推你,到头磨把你累死。
    为了保证厂职工吃上活鱼,宗老汉叫来儿子做帮手,天刚亮就起床了。
    白虎泉蜿蜒曲折,波光潋滟,白虎泉静静地躺在白虎村人的怀抱中。
    夏日里,泉的四面柳树成荫,湿地中马莲花盛开。
    虹鳟鱼在鱼塘里,陈黑口凝望着游动的轮廓,宗老汉用努力吹散烟波苍茫。
    水是白虎人的命根子,当宗老汉看到清澈的河水里虹鳟鱼游动时,难掩心中的激动和兴奋。
    虹鳟鱼自由、欢快的游弋,好像一种希望的光芒,闪闪地放散出来。
    让他生活有了奔头,有诗为证:“滩外柳树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萎蒿满地芦苇短,正是鳟鱼欲上时。”
    父子两小心翼翼把鱼捕到水桶里,然后再装到农用车上的水箱里····
    河塘捕鱼人,但爱鳟鱼肥,人看一身湿,出入淤泥里,养鱼苦。
    一桶桶虹鳟鱼,尾巴摆动着,跳跃着,被宗汉装在农用车上的水箱里。
    宗万平驾驶着农用车,陈永龙做在农用车一侧。
    宗老汉担心鱼一路颠簸,缺氧窒息,还在水箱里通上了氧气。
    即便是少赚一点,也要多跑几次,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虽然客户嘴上说到厂门口就给钱。
    到了人家地盘那就不一样,不给钱来回一折腾,不死也得蜕了一层皮,不给钱有的就是理由。
    死鱼卖不上好价钱,一分钱一分货,他就得赔,也可以少陪一点。
    而陈永龙也是心事重重,他这样做,能得到厂长的赞许吗?
    我没有吃回扣,职工相信你没有吃回扣吗?
    有些工作就是黑寡妇职业,总是洗不清。
    老子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怕啥,以前是以前的事,现在是现在的事情。
    十张嘴也无法为自己辩白,白石灰上的污点能看不透吗?
    想到这些他就懊悔,要是当初不贪小便宜多好。
    信用体系的崩塌后,重新建立有多么的麻烦。
    虹鳟鱼快到厂门口,他喇叭按得飞响,至少他有一种工作自豪感和成就感。
    他是建厂以来第一个给职工分虹鳟鱼的采购员。
    车里拉的是地道白虎乡特产虹鳟鱼,而不是关系户腐烂的海产品。
    南方的海产品到北方就烂了,以前分福利职工抱怨。居然舍近求远分远在千里的海产品,那猫腻大家心知肚明,没有厂长的暗示,采购员有这么大的能量。
    在时间无边无际的长河里,分福利是戈壁水泥厂一剂调味品。
    当走过春夏秋冬四季的时候,职工在脏,乱,差的岗位上,当你的付出得不到回报,工资还不能按时发放。
    家里几张嘴就像嗷嗷待哺的小鸟,在新一轮循环的起点上,因为福利,职工有了暂时的停顿快乐。
    福利就像暗黑隧道终于射进一抹阳光,这是对职工劳动的反刍。
    没有福利的存在,很难想象那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脏、乱、差的环境下工作,是多么的可怕和无趣,事故频发,生命就耗在那。
    富人有富人的风光,穷人有穷人的活法。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我陈永龙曾经也是一个有脸的人,今天只要那个职工埋怨,我买回来。
    门卫,老张已早早打开大门,他立在大门口,头伸的老长,踮起脚。
    “好鱼。”口里赞不绝口。
    老陈,那里拉来这么好的鱼?
    门卫老张和陈永龙搭话。
    他跳下农用车,感到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只要分福利大家都是一拥而上,这次竟然只来了烧成车间职工。
    曹主任,怎么来了这么几个人。
    陈永龙惊愕,他以为孙雨露惧于他在厂里是一个恶龙,是他的天地,别人不敢惹,来一个以恶制恶。
    高一个平衡术,没想到孙雨露还有领导艺术,厂分福利尽然有序。
    分福利先车间,后机关,人员排成一长排,他惊讶的发现妻子苗花赫然排在最前面,
    陈永龙现在最怕职工说他假公济私。
    你怎么也来了?去,去,……到最后分福利。
    他在分虹鳟鱼的职工面前装假正经。
    我怎么不应该来?我是烧成车间的皮带加料工,苗花故意大声说。
    自从他保卫科长给撤了,苗花磅房也免了,他们心中就有一股怒气,夹着尾巴做人,今天合理的释放出来。
    没错这是苗花的权利,他是一霸,其他的职工也就让着他的妻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虽说小鱼,肉嫩,味道好,但戈壁水泥厂职工生活并不富裕,况且是第一次分虹鳟鱼。
    俗话说:一个农民粮仓中堆满了粮食,吃饱穿暖了,不会挨饿受冻,然后才有可能吃猪肉。
    只有解决了职工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后,职工才能做别的事情,“仓廪实、衣食足”。
    是“吃虹鳟鱼小鱼,肉嫩,味道好的必要条件。
    我要那条最大的虹鳟鱼,苗花指着水箱一侧游动的一条体色鲜艳。体上布有小黑斑,体侧有一红色带,如同彩虹的虹鳟鱼。
    就那条,苗花欢快的叫喊着。
    小鱼味道好。
    陈永龙低头咕哝着。
    小鱼味道好,你一个人吃,大鱼我和孩子吃。
    苗花大声叫喊着,她要的是一种满足。
    其他的人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她,这种羡慕透着一种更真实,的确苗花应该得到的。
    虹鳟鱼被宗老汉捞到鱼网,跳跃着,摆动着。
    二斤。
    宗老汉报着虹鳟鱼斤两,陈永龙掏出笔记本,尽职尽责的写下烧成车间分鱼职工苗花的名单。
    苗花挑选了五条虹鳟鱼,总共九斤八两。
    还缺二两。
    苗花是不依不挠。
    下次补,下次补。
    陈永龙大声叫嚷着。
    职工看到了,像陈永龙曾经这样的恶龙,自己又是分鱼的,握有权柄,以前还不多出两斤三斤来。
    职工生活是封闭的,不管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他们要的是厂内的那点公平。
    这次苗花分鱼绝对公平,职工无话可说。
    陈永龙从军用挎包里掏出钱,数钱提升他的精气神,忘却了一天的劳累,让他变得更自信。
    数钱能缓解疼痛,包括生理疼痛和社会排斥的疼痛。
    他已经忘记了他曾经被厂长下放到生料磨,他陶醉在工作中。
    八十元七角五。
    你拿八十元。
    七角五,分完鱼给你结清。
    宗老汉想不到陈永龙这么痛快,他也是一个名理之人,那有死磕几毛钱的道理。
    他喜笑颜开,毕竟辛辛苦苦养的鱼,有了收获。
    闲话少说,吴霞按捺不住了,丈夫杨立国在生料磨,她赶紧叫女儿蓉蓉拿上脸盆,排队在后面。
    白虎县水泥厂职工年年分福利,但是今天分虹鳟鱼的场面,白虎县水泥厂职工爆发出来的狂热,跟以前变得很不一样。
    以前就是一个乱,个别甚至疯抢,职工怨声载道,而今天乱而有序。
    职工排着队,最高兴的就是职工小孩子,宗老汉每网出一条鱼,虹鳟鱼跳跃着,孩子们也跳跃着。
    引来了更多的职工赶来\"血拼\"抢鱼。曾经那些一身灰尘三班倒的职工,写满倦意的脸上却交织着与朝霞一样灿烂的笑靥。
    工厂能不能发展起来,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