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幅田园牧歌的背后,都有着心酸的故事。
百年的杏树遮天蔽日,云霞般的花朵在枝头傲然怒放,丰硕的杏果在树上坠落,村庄宁静、平和而恬静……
这段话语境是优美的,但张亦然就能从这段语境看出商机?
她的感悟不在于语境优美的本身,而在于她自身的修为。
这段话说明村庄已凋零,村民已迁徙,小孩子不捡拾杏果,村庄已没有烟火里的尘埃。
她的商业版图不会在那个村庄扩张。
真空世界商人是无法生存的,那是艺术家的田园。
祁连雪孩子祁冰莹是幸运的,出生在市长之家,含着金钥匙长大,她画画不知画纸贵,因为有总经理张亦然呈送。
成长本来就是孤立无援的过程,只要你足够努力 ,全世界就会对你和颜悦色。
一念花开,一念花落,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那是艺术家的表达,诗人的意境。
自然界是残酷无情的,就是老鹰之间的斗争也残酷,当母鹰外出寻找食物时,小鹰中体型稍微较大的展现残忍的一面,稍大的小鹰会对稍小的小鹰痛下杀手。
兄妹也是这样,没有爸爸妈妈的庇护,稍大一点的孩子,会去抢小一点孩子的食物。
小孩子所做出的选择,可能比小鹰更残忍。
唯有父母呵护你。
爱是向下传递的,一代一代延续,祁连雪倾注到祁冰莹身上的心血和关爱。
要比他瞎眼妈妈的关爱多得多,这是一个宿命般的轮回。
他上对的起妈妈,下要对的起孩子,这种‘因果’很累。
但这是上天赐予他生活意义所在,谁也逃不掉。
而不是他当市长的成就感,那是责任。而不是他生活意义所在。
官商有一种规则,做事留有余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事不能做绝,不能一棍子打死送礼的同僚,或者下属。
即便是张亦然赠送给祁冰莹的是敦煌莫高宣,精品,价值十万。
她也不能开口要价十万。
那样就成为讹诈,要在人家经济承受范围内索取。
祁连雪贵为市长,他也得遵循一种规则,张口不辱谦卑者,开口不骂送礼客,伸手不打笑脸人。
对于下属,有多么的不称职,不能侮辱,对于有求办事送礼的,也不能骂。
重要时刻,这些人会散布流言,去做些他猝不及防的事情,有时他也会束手无策,被流言诋毁。
平息流言蜚语,要费时间和精力。
大人物和小人耗不起。
买卖不成仁义在,谁也不能撕破脸,这也是张亦然商业帝国的一种规则。
你不收礼,你的上司,你的同事·····
徐兰花把三万元钱放在张亦然的办公桌上。
张总。
先小人后君子,你数数三万元钱,不要有差错。
对于一个普通女人,给孩子祁冰莹免费的三万元敦煌莫高宣,对她有相当大的诱惑力。
对于徐兰花就像一个饥饿的女人,三天没吃饭, 跑进蛋糕店。
可她为了孩子祁冰莹,对自己抠、对小孩大方。
就像饿狼不吃羊羔,因为她是一个中年妇女。
她也像无数中年女人一样,给孩子掏学费时不假思索,给自己花钱却极其吝啬。
她花每一分钱,都会自然而然换算成,祁冰莹上画画补习班的钱。
买一件裙子1000元,可以让孩子请一名有造诣的美术老师。
婆婆棺材钱元,装修费元,可以换来孩子祁冰莹将来的生活。
生活的琐碎彻底击碎了她,都是为了孩子。
张亦然把敦煌莫高宣收据,递给徐兰花。
徐姐。
正版的金城市国税增值税发票。
为个孩子,你操碎了心。
敦煌莫高宣六万元的差价,只有她自己当冤大头,这是行规,不能抠葫芦算籽。
大自然很残酷,小羊羔是羊妈妈呵护的宝贝,可对母狼是垂涎三尺的一顿美餐。
人的残酷却是以一种爱的名义,剥夺孩子成长。
洋葱是分层次的。
并非市长祁连雪清廉,而是张亦然还不够资格,残酷的生活太容易让人暴露人性中的恶。
唯有人性和太阳不能直视。
社会独立思考的人少,浅薄的人总是很多,无关乎有钱还是有权。
自私贪婪存在人的劣根中,总能找到一个理由,一个存在的价值。
社会是草原,草原有一句谚语,草离不开水,水离不开草。
可权力是大象,大象在草原每走一步,都是淤泥陷阱。
祁冰莹生在市长之家就是一种痛苦,她表面上风光,有老总张亦然毕恭毕敬送宣纸。
可一旦庇荫你的大象象牙的锐利不在,祁连雪不当市长了,祁冰莹连当食为天超市,收银员的资格都没有。
最悲哀的是,祁冰莹察觉不到这种口腹蜜剑的蜂蜜有毒,她喝多了会慢性中毒。
一个永远长不大,脆弱的温室公主。
祁连雪是一个谋大事者藏于心, 行于事的人。
为了孩子,他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主动找张亦然谈。
张总为孩子买宣纸,是好意,祁连雪如果呵斥她,就成为官场的孤家寡人。
他瞥了一眼窗外落地的枯叶,内心的苦楚无人知晓。
我知道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
老祁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然而,然而……他说不出口。
他曾经伤害过一个女孩郭燕燕。
又生一个孩子,难道爱不分心吗?
就不会伤害左手有残缺的孩子祁冰莹吗?
夫妻两只好把再生一个孩子的话题,搁置在一旁。
市长也仅仅是一个工作。
可面对一个左手残缺的孩子,她是爱之源。
也是他走向社会的出发点,当他与强大的社会对抗时,身后孩子那个温暖的巢,才是他的存在。
一个亲情不顾的人是可怕的,不爱亲人,很难指望她去真正爱别人,这样的人,眼里只有利益。
祁连雪不经常联系张亦然,所以对张亦然的电话号码有点陌生。
他查到张亦然电话号码。
是张总吗?
我就是,你是哪位?
我是祁连雪。
哦……祁市长。
难得啊,难得,你在百忙之中还给我打电话。
祁市长。
她赶紧做解释。
孩子冰莹用敦煌莫高宣那件事。
嫂子已处理好了。
用不着祁市长亲自操心。
祁市长可是一个模范丈夫啊,曾经我的眼光怎么那么短浅呢?
看不起……(穷小子)。
我是有眼无珠。
祁市长。
你是大人有大量,理解下面的难处。
社会风气就这样。
我是好心办错事。
下次,下次一定征求您的意见。
她在电话里相当客气。
祁连雪笑着说。
老同学,我谈得不是孩子宣纸的事情。
我约你,是想谈谈你铁哥们的事情。
方便的话,我亲自到你的办公室,和你单独谈谈。
没问题,我不忙。
张亦然受宠若惊。
祁连雪主动找张亦然办公室是因为避嫌。
他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单独约见张亦然在酒楼饭店,或在悠闲场所,不吃羊肉,也能惹上一身羊骚味。
所以祁连雪主动到了张亦然的办公室。
张亦然已早早迎候在,金城市北大街食为天超市的正门。
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戛然而止,车门刚开,张亦然就迎上去,亲自打开车门,说:“祁市长,今天喜鹊叽叽喳喳,在沙枣树上叫个不停,我就知道今天必有贵客。”
祁市长。
只要你招呼一声,找个隐秘的地方,再请上几个故交,唱和,唱和,故交之间叙叙旧,我也领教祁市长的学问。
你到我小店来,屈尊了祁市长。
祁连雪下了车说:“张亦然,你就叫我祁连雪,老同学吗?你何必一口一个市长,我听得难受。
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我谈一点私事就走,不占用你捕捉商机的时间。
祁市长,你真会笑话我。
张亦然没有把祁连雪引入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进入一间简易休息室。
办公室谈论的都是小事,大事都在休息室谈,写在书本上都是糟粕,精华都在潜规则里。
她把祁连雪引入休息室,在休息室手柄挂上,‘正在会客,请勿打扰’的牌子,然后轻轻关上门。
为冰莹买敦煌莫高宣,那是芝麻大的一点小事。
祁市长,我们也有行规,对替商家消灾的恩公,我们的给恩公辛苦费。
挂在我墙上的‘不卖假货’也是你的大作。
毛笔也得用时间练习吧。
祁市长。
行规就得遵守,我和你毕竟是老同学,讲究个对等。
这点小事,就不用祁市长亲力而为。
都是在道上行路的人,知道什么作,什么不能作。
这点小事还要祁市长亲自来,祁市长,你太多虑了。
千里路上做官,就是为了一个吃穿。
祁市长,你也太多虑了。
她咯咯笑个不停,然后又说:“祁市长,境界高啊。”
和,我这个差生不一样。
你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祁冰莹摊上这么一个爸,到大霉了,我是考虑欠周到,这么点小事还耽误你的时间”。
祁市长是爸爸楷模啊。
张亦然把一个弧线柔和,匀称,黛雅的青白色,仿汝窑瓷杯递给祁连雪。
然后拿着发票说:“这是金城市正版国税局增值税发票,扣了税,敦煌莫高窟宣,一百刀,宣纸专用增值税发票。
全国各地税务局都可以查到。
祁市长。
你不用担心我。
做生意,我们也有行规。
就算我破产倒闭,倾家荡产,我也不会讹你。
买几张宣纸,给市长行贿,在我们商界要被同行讥笑的。
一不是我行贿。
二不是你受贿。
你就是让熟人给孩子冰莹买了几张宣纸,那个做父母的不为孩子前途着想?
纪委居然也要查?
况且嫂子已给我付钱了,我会要挟你吗?
我的市长父母官,让我在商界怎么混?
你呀你。
祁连雪笑笑,上学当学生时,你把男孩子哄着围你转。
怪不得那个宋军考试作弊,还是我给递的夹带,怎么突然一翻脸,几个同学打我,都是你从中作梗。
我是有眼无主,明珠暗投,当时怎么就没有发现那个穷小子是祁市长。
知道是祁市长,我的·····(胸部)他想怎么碰,就怎么碰。
张亦然幽默的说了这么一句。
一个乡巴佬,用的着你费心吗?
祁连雪不甜不咸,也略为讽刺的将了她一军。
祁市长。
你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商人说话三分甜,张颖谄媚祁连雪。
张亦然还是摸不着头脑,一名市长,论公事,私事都是她到祁连雪办公室。
而不是祁连雪到她的办公室。
不知祁连雪到她办公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克敌才能制胜,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这个男人可不是二十年前,肆意蹂躏的那个穷小子,而是掌握着我的命运的,管理三十万市民的市长。
所以张亦然笑着说:“祁市长,今天屈就小店,有什么事?
你知道吗?你的同学,你的铁哥们宋军出车祸了。
我是负责市全面工作的,前几天市交通局给我汇报工作,材料里有宋军的事故经过。
我落实了一下,我才知道交通事故里的他,就是我们的同学宋军。
祁连雪说起的交通事故,还是让张亦然有些震惊。
祁连雪农村出身。
而宋军、张颖是小城镇出身。
道不同不相为谋,张亦然一个弱女孩,她有胆量打祁连雪吗?
有一条狗宋军为她撑腰。
世事沧桑张亦然是金城市纺织厂挡车工。
宋军在西河县面粉厂上班,下岗就没有那么幸运。
他贩牛牛不成,贩羊羊不顺,承包了一个工程,三角债,不但没赚上钱,买断工龄的钱都赔了。
酒肉的朋友,米面的夫妻,然后就是老婆离婚。
张亦然说:“我只知道些,我们十几年没有联系了。
我们各自为自己的生路而奔波。”
你是刻意回避,你们是好朋友,又是铁哥们,怎么能不知道呢?
同学碰碰磕磕那点事,我真的不在乎。
过去了,就像刮了一阵风,伤的也在表面,无非就是一个外伤。
搓几下,揉两下就好了。
宋军的葬礼上,我可以不去,但是你不能不去,我的踌躇满志,只能显示宋军的无能。
而你是好朋友,好哥们,你送送他,是应该的。
给他的儿子减轻一点失去爸爸的痛苦,给他的孩子一点慰藉,已你在商界叱咤风云,以金城市一姐的身份,给没落的宋军孩子赠点光明,没有什么不可以。
我们都是凡人········
他的儿子需要这样的慰藉。
祁连雪怒不可恕,无法控制自己。
祁市长,我·····
张亦然支吾着。
我知道你回避他,是向我示好,有这个必要吗?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显然祁连雪对张亦然不去吊唁,宋军这种行为愤慨。
不是?
我们商界有个规矩,一般不谈论失败、死、倒闭、破产这些……
所以我就·····就···没有····去。
张亦然忙着做解释。
行有行规,我怕晦气,会,会·····传染。
张亦然语无伦次。
我贵为市长,可是从农村出来的,可能教养欠缺。
我还没有问你私生活。
探听别人私生活是没教养的。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祁总。
你有孩子吗?
她沉默了。
她想要个孩子。
她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 ,怀孕时被曾经的前夫一脚踹在肚子上。
想要有个自己血脉的孩子,可是老天爷不答应。
我上辈子肯定做了很多坏事,老天才如此折磨我。
大出血自己都休克了,输了一次血才捡回这条命。
可是那个曾经的丈夫,却去嫖娼……
只有流过血的手指。
才能弹奏出世间的绝唱。
只有流过血得肚子。
才能知道当一个妈妈的不易。
张亦然愤怒的说出来。
“祁市长,我欠了什么?我不过就是一个女孩子,打了一个男孩子,曾经是一个霸凌女孩,把他的书包丢弃在厕所里。”
“可上天偏偏惩罚我,我的肚子被暴力摧残,无耻的丈夫,曾经的前夫,剥夺我的爱,我连被孩子烦扰的权利都没有。”
张亦然突然泪如雨下,诉说她婚姻的不幸。
祁连雪不知道张亦然还有婚姻的不幸,一个校花,也有无法诉说的痛。
他安慰张亦然说:“张总,要个孩子吧。”
“你富可敌国的财富应有尽有,却唯独不能没有孩子对你的责难。”
祁市长。
我只是个托不住孩子,不能生养孩子的妈妈,
在你对孩子冰莹的爱中
流着自己的泪。
祁市长
我是无意的。
我也是一个妈妈给予对孩子的爱,把你的孩子当做我的孩子,才做出的决定。
给你的孩子买贵一点的宣纸,我是无意的。
我们对孩子的心,就像暖气管道,给每家每户送温暖。
可我们对暖气管道熟视无睹,它埋在地下。
祁市长。
我追索对你孩子的爱,看到我人心的浅薄。
我贪恋你的权利,给我带来利益。
以后我和你孩子冰莹就是一个陌生人,我不去打扰她的成长。
祁连雪由于激动,喝了一口龙井。
看到桌子上张亦然的金城烟,他掏出了一根。
张亦然忙着拿火机给祁连雪点烟。
世态炎凉啊,你可以给我的冰莹,买三万元的敦煌莫高宣。
而宋军的葬礼你却不去,他的孩子需要慰藉。
真是,杨柳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未曾清贫难成人 ,不经挫折永天真。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有钱。
他宋军是下岗工人,一个落魄者,我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五子登科的市长。
宋军本来可以活下来,可是为了孩子,为了孩子。
我给你讲讲他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