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乌猛然收回视线。他并未看见铁与众秽怪的搏斗,他甚至并未看见铁对秽怪们的豪言。他与铁的接触仅限于二者的对视,对视以后,施乌之眼猛然不受控制的闭合。
他这时无法想象、思考任何事物,他合着眼,眼中满是泪水。他并不悲伤,这是应激反应,如沙尘入眼以后总会流泪一般,只不过施乌这时不是异物入眼。
他被那不知何来、不知做了什么的秽怪标记了。
这标记回荡于他的脑海,穿梭于他的思维,使他不能思考。然而施乌的思绪却也渐渐恢复,渐渐承受住它的标记。
这标记是随手为之,正是他与它与秽怪的思绪中相遇,各自思绪以眼神相遇时,对对方眼睛的印象。
但施乌这时已回忆不起它的眼神,他的记忆在退缩,他的理智在拒绝,那印记也消融于他的思考。
他只知道,那秽怪已看见了他,那秽怪已注意他,那秽怪将寻着这印记找上他。
随即那使他与它接触的秽怪便死去,至少在施乌视线中,那秽怪确是死去了。
“怎么了?”陆扫晴问道。
施乌擦干眼泪,并不思考,说道:“我们准备有个麻烦了。”
他并未带领队伍行动,而是当即取出纸笔,写下一段一段的话;他交给剑客一张照片,让他照着其上的图画在这土石之地摆出阵型。
当施乌写完了他的信,剑客也没有摆出那阵型——他不会这个东西,永远也不会懂,反倒是秽子前来帮忙,摆阵于它的主导中进度渐增。
光亮出现于已按规律摆布的石头之下,风渐自其中显现,自微弱得抚乱发梢而渐至吹动石头。
当那光遮掩了在外所有人的视野,当风吹乱了阵型,一人走出光中。
光并未因此散去。
何以全不认识这男人。
“需要补给了?”他说道,“等等,说一说下一次你需要的。”
施乌摇头,向他递去那纸张,说道:“拿去给何以周,不要给任何人查看,他自会明白。”
“劳驾,我能问问这是什么吗?”那人问道。
施乌自秽子手中收回照片,说道:“当然,我找到了那些秽怪的去向,它们被第三者召集起来了。你最好不要看,虽然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是……”
这人自然懂得施乌意思,点头。施乌立即放他走,而是与他说明了现在的食物消耗。
kia无法管辖施乌的队伍,队中人数与伤病无需向他们报备,但施乌须向他们报备,若无故增加报损也是可以,只是施乌与kia现今并不敌对,虽日后必不能共存,但这时报备一声也是为了融洽。
施乌并未隐瞒何以全的存在,他知明面上何以全的位置并不为kia所知,但何以周及其亲信定然清楚何以全的位置,与其如他意将何以全隐瞒,不如这时揭露何以全的存在,试看kia的动作以求得到再斗智的先机。
失败了也没关系,自然有何以周为他兜底。
“你是何以全?”果不其然,这人惊诧不已,kia通缉抓捕的逃犯竟然在咫尺之间,但这时他便不明施乌的意图。施乌能揭晓何以全的身份,那他为何不绑缚何以全,将他交给他,他们不是合作嘛?从现在这群人的位置看来,要是他抓何以全,指不定要被群殴。
“是的,就是我。”何以全走出人队,走在他身边,自他的话语中察觉不出愤怒、仇恨,语调平静得如询问今晚吃什么,然而这平静竟使人畏惧,似询问他的死期:“你是我的仇人吗?kia在通缉我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看看施乌,又看看何以全,一时不懂他们的意思,难道这是要把他骗过来杀了?
施乌并无威胁,缓解气氛,道:“别怕,他不会杀你的。他现在加入我的小队,但我听他说他是从kia逃出来的,不知道你们这边是什么意思?”
何以全对施乌的话语并无反应,他在二次遇见施乌之时便知晓自己陷入何以周的谋划之中,所以自己的位置必然被何以周察知,这时即便施乌并无任何铺垫,他也能安然接受,何况施乌预先说明——
“我们现在对何以周的计划一无所知,但这并不代表这不能反抗,我们现在唯一知道的大概是他并不想你回去,想让你跟着我,但以你的身份和作为,你肯定被kia通缉了,你待在这里,他就得对kia的基层和底层进行隐瞒,我们不如反其道行之,看看kia和何以周会有什么反应,最差的结果,kia也绝不会和我开战,因为他舍不得。”
“我的得回去汇报一下。”这人转身欲走,却被施乌拉住。
“不要走,我弄这个法阵也不容易,你走一趟我又得再来一次。你先等等,等正事办完看,我以何以周的名姓保证,绝对不会杀你。”
施乌继续介绍,从剑客介绍至秽子,他独身一人从kia出发,短短这几天不见,竟然已经拉来三人一秽怪,且不谈身负盛名的剑客,又不说毫无秽力却在阳界安坐的陆扫晴,仅是一情绪、状态稳定,并无攻击性的秽怪已足使他惊诧。
一时之间,他大开眼界,知晓自己与施乌的差异,这人出发之时秽量尚远不及他,这时秽量却已与他不分伯仲,更不必论种种奇人,所以他一时不能反应,任凭施乌做下各种不着调的事情:
让他观看秽子进食,一餐的饭量;试图让他拔出剑客腰间的剑,迎上剑客一双寒目;问他要不要试一试由施乌本人打出的剑一。
直到施乌拉着他一同食午饭时,他终于觉知不对,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施乌一笑,道:“那我说了,我已经被那些秽怪标记了,我现在等着它攻过来就跳到kia去。既然这么久了它也没杀过来,那就说明它们那边出了状况,这也符合我最后的感觉。行了,该干的也干完了,你也大概知道我这些人的身份、喜好了,你可以走了。”
施乌笑眯眯的,但从他此前的行为来看,这完全不是在说笑,他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