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浮生半日闲。
赵君临在林子里躺了好半天,又在皇后处蹭了饭,下午在御书房内看了会书,和四弟赵旻一起吃了些酒菜,转眼间又到了翻牌子的时候。
看着小德子那张肥嘟嘟的胖脸,他就膈应。年少的时候,他也向往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后来他才明白,千金易得,真爱难求,身为为皇上,就更不可能拥有书里面描述的美丽爱情啦。
他看似坐拥美色,实际上就是个孤寡人。嫔妃们爱的都不是真正的他,而是驸丽在他身上的东西。富贵,权利,家族荣耀。假如自己没有皇上的这层身份,这些贵女们还真未必愿意多瞧自己一眼、更不会床榻之上曲意奉承,温柔小意。
换言之,自己长得高矮胖瘦,丑陋英俊,年老与否,都不重要。在她们眼里,自己是她们谋取富贵的工具人。而在自己眼里,她们一样也是平衡朝局势力,发泄欲望的工具。
赵君临的眼睛在一溜串的绿头牌上掠过,最后凭着记忆选了个有些眼生的牌子。
被抬进养心殿时,梅墨雪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赵君临看她头上插的梅花簪,着实不俗。可那小心翼翼,一脸讨好的样子,说不出的矫揉造作。等他完事,就让人赶紧将她抬了出去,自行沐浴去了。
大公公冯程偷偷瞧看皇上脸色,就知道极不高兴。他一边帮皇上捏着肩,一边说道:
“皇上可是有什么心事。”
赵君临靠在浴池上,不知怎地想到了晨间笛声。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刻骨铭心的爱情,也从来没奢望过。可这个晚上,他竟觉得有些孤独。就是心里空落落的,总有些话想找人诉说,总有些情绪无法消解。
这里是他的家,院子里住的都是他的女人。家里面上万的奴仆,然而坐拥天下,内心却如此寥落。
他穿好衣服,顺着宫道,漫无目的走着。他很想去坤宁宫坐坐,和皇后说说以前的事情。想到她的身体,也就作罢了。他慢慢走着,想到在自己还是个皇子的时候,也有过欢快的时光的。
走着走着,不觉就到了天香宫门前,门前值夜的宫人,看到皇上驾临,吓了一跳,赶紧前去通传。
沈泽兰正准备就寝,听说皇上来了,也着实吓了一跳。
这深夜突然到访,着实有些诧异。
沈泽兰赶紧换了件艳色宫装,素面朝天地迎出来。看着她身侧的筎月,宝婵,还有韩箬薇,赵君临神色一凝,赞了句:“爱妃不仅人漂亮,连宫人相貌也不俗。”
沈泽兰笑道:“这宫人嘛,赏心悦目,我看着也舒心。”
一进暖阁,赵君临就看向桌中的棋盘:“爱妃看来很是精通棋道?”
沈泽兰谦虚道:“闲来无事,就随便玩玩。”
“赵君临笑着走过去,先坐下来:““来,陪朕下会棋。””
他摆弄着棋盘,墨黑的头发散着,露出侧脸的轮廓,更显得鼻高眼深,如同雕刻。灯花之下,有种侬丽的妖魅。
刚一近身,沈泽兰就闻到一阵浓郁的酒气这才想起最近宫宴众多。只是不知道殿下为何竟喝了这么多。小心的拈起棋子,接连两局,都输的略显难看。
赵君临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朕知道你的本事,不必藏着掖着,朕不是输不起的人......”
沈泽兰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殿下何意?”
赵君临扬扬眉:“朕房内的棋局是你动的吧。”
沈泽兰这才想到侍寝那日自己头晕脑花,竟忘记了将棋局复原。:“都是臣妾一时贪玩,还望殿下恕罪。”
赵君临眉头微皱:“什么罪不罪的。” “要是真想谢罪的话,就拿出真本事来。” ,“再来”。
说着让人重新摆好棋盘。
这一次,赵君临一改之前的稳健,步步紧逼。沈泽兰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终究还是惜败。 “再来。”
沈泽兰自小聪颖,连下三盘,对于赵君临的棋路已经有所熟悉。这次对垒,两人都拿出了看家的本领,总算下成了平局。
她嘘了口气:“殿下高才,臣妾自愧不如。”
赵君临神色复杂,沉吟片刻说道:“朕从小得从名师,得尽天时地利人和。你能和朕下成平局,足见造诣非浅。若你有朕的机缘,我亦不是对手。”
“如此说来,是我输了......”
沈泽兰心惊肉跳,手指轻拢:“殿下说笑了,臣妾只是侥幸。”
赵君临眸色深沉:“在朕面前,不必自谦。”
“朕素来不喜愚笨之人。更不信奉庸蠹们那套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辞.。女子有才华,没必要藏着掖着,只有那些没用的男人才会害怕女子强过自己。”
沈泽兰没想到赵君临会说这样一番话,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低声应道:“是。”
看着沈泽兰这般循规蹈矩,他似乎又不满起来:
“在朕面前,用不着端着。朕十二岁就在兵营历练,跋山涉水,经风历雨,和兵士们一起同吃同住。什么苦没吃过,什么人没见过,最烦女子矫揉造作婆婆妈妈。朕也不是昏君,听不得真话,没那么容易就喊打喊杀。”
都说君心难测,喜怒不形于色。赵君临这般的直接,沈泽兰竟一时呆住。还愣怔着,赵君临却将手放在了她肩上,醉眼迷离地看着她,
“ 爱妃素来不是挺大胆吗?”
知道赵君临意有所指,沈泽兰脸色一红。赵君临哈哈一笑,将她揽入怀里。她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了,可在赵君临面前,还是足足矮了一头多。两人靠在一起,更显得自己娇小玲珑。
沈泽兰羞答答地仰起头来,表面应承着,心里却直骂娘,这昏君,才正经了几分钟啊。才刚有点好感,他就露出了男人本色。
春宵苦短,一夜好眠。
醒来时,沈泽兰才发现身边睡着年轻的君王,他睡着的样子,极是好看,一时竟有些呆了。
沈泽兰神色复杂地看着身边的男人,她从来不觉得君王会有情爱。对于帝王来说,美女如云,招手即来,挥手即去。哪怕是稀世珍宝,也不过是个物件儿。可不知为什么,看到他睡颜的那一刻,她希望自己能住在这个人心尖上。
赵君临离开后,她还是让筎月去熬了碗避子汤。
筎月曾进言,如今赵君临未有子嗣,如果能捷足先生下儿子,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她也曾认真想过。倘若自己的孩子被立为太子,以后自己就会成为皇后。再假设赵君临是个短命鬼,她就能成为太后。甚至有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予取予夺,诸多事务,都是她说了算......
当然这也只是想象。就算她能狠心到拿自己的孩子做筏子,后宫的那些女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朝堂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缺乏前朝助力;这条路也走不通。她不是芈月,不是则天,再怎么狠绝,也不想拿孩子当扫平道路的祭品。
喝完了药,沈泽兰照旧准备小憩一下。筎月跟在她身后进了寝殿,沈泽兰挥挥手遣散了宫人。卧房里只留她一个人伺候。
“姑娘,江大人来信了。“
说着筎月从怀里拿出一封封着火漆的信。
沈泽兰急忙拆开信,看完后脸上阴晴不定。她有些搞不懂江隽对苏菀的态度了。这般纵容,不似他的风格啊。
沉默半晌,让筎月点起火烛,将信付之一炬。
“传讯回去,我已封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