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愚蠢的长老
伯恩拿起了棺材册开始认真翻阅，阿尔弗雷德虽然买下了那家米勒顿逝者关怀公司，但并未插手任何的管理，也没有要求做什么改变，越原汁原味越好，这样才能方便少爷去“净化灵魂”。
所以，这份棺材册也是原版。
前半部分的棺材，是按照进货成本乘以十标的价，预留了很充裕的优惠折扣空间，可以给予那些喜欢杀价的客户家属以极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后半部分的棺材，用料夸张，价格离谱，纯粹是为了提升档次设置的，从开业至今都没售出过一口，至今还在等待着一位冤大头上钩。
伯恩翻着翻着，就着重在后半部分。
很快，他指了指一具黑色沉稳的款式：“这种的，我挺喜欢。”
卡伦看了一眼，点点头：“嗯。”
伯恩又道：“可以多订一口棺材么？”
这话问得很漫不经心，但卡伦还是听出了深意。
“给谁？”
“我儿子。”
“太贵了。”
“价格还好。”伯恩指了指上面的标价，“虽然零比较多，但后面的标价是雷尔，嗯，就算是换成秩序券，我也可以买。”
“买不到。”
“啊，买不到么，名额还受限？”
“嗯，就你一个名额。”
“忽然间，有点感动了。”
卡伦拿过棺材册，在这一页上对折。
12口棺材，早就都预备好了，由老萨曼设计打造，可以温养灵性力量，虽然内嵌阵法纹路不能变，但外观的个性化设计倒不算是什么事。
卡伦站起身：“晚上要出门，我先走了。”
“很神秘。”伯恩一边站起身相送一边说道，“我居然开始期待死亡。”
“你只是在期待新的开始。”
卡伦牵着小康娜的手，上了马车。
伯恩站在家门口，目送马车离去后，转身回到家里。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客厅茶几上的装饰品——《秩序之光》。
“呵呵。”
伯恩摇了摇头，自嘲道：
“唉，卡伦啊，比起秩序之鞭，我觉得你更该去传教系统。”
……
卡伦没有回纪律部，而是来到了米勒顿丧仪社。
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后，卡伦闭起了眼，他想在这里睡个午觉，为晚上的事情蓄养一下精力。
原老米勒顿夫人是一位寡妇，这家丧仪社也是从她丈夫那里接手的，她和丈夫还育有一儿一女。
从它连一个常驻殓妆师都请不起就能看出，这家丧仪社的运营状态并不好，处于濒临破产的状态。
阿尔弗雷德的收购条款很丰厚，用超过丧仪社估价的价格，买下了百分之五十一的份额，余下的以及经营权，都给了米勒顿夫人。
最开始面对这场收购时，米勒顿夫人一度认为阿尔弗雷德脑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等合同签订，款项落袋后，她反而感到害怕了。
做丧仪社生意的人，普遍比普通人胆子要大，同时也普遍要更敏感。
此时，看着坐在沙发上闭目休息的卡伦，端着咖啡的米勒顿夫人，只觉得双手在轻轻发颤。
一位豪奢不差钱的富家贵公子，兴趣爱好是给死人殓妆，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她走了过来，放下咖啡，起身，又去端来了一些点心。
点心不是她做的，是从隔壁邻居那里买来的，这里只负责经营，他们并不住在这里。
“有一位客户在下面等着，您看……”
卡伦睁开眼，并未没有因为自己的休息被打扰而生气，很是温和地说道：“伱安排人做吧。”
“好的，我知道了。”
卡伦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嗯，有点难喝，不是因为劣质和昂贵，纯粹是准备咖啡的人水平不行。
“您是要休息么？”
“嗯。”
米勒顿夫人去找来了一条毛毯，将毛毯盖在了卡伦膝盖上。
从卡伦的角度看去，她的侧脸有点像玛丽婶婶，她们同样的，唇下都有一颗痣。
似乎是注意到了卡伦的目光，米勒顿夫人问道：
“您结婚了么？”
问完后，米勒顿夫人后悔了，她在这里乱问什么问题呢，应该早早地远离这间客厅，没看见自己的两个伙计都在外面蹲着，完全不敢进来么？
“我有未婚妻了。”
“哦，真好，你们肯定很相爱吧，我和我丈夫以前也很相爱，现在反而在情人那里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做前很期待，做后很空虚。”
米勒顿夫人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我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在面对他时，忍不住会把心里的独白讲出来？
“嗯。”
卡伦应了一声。
“我原本以为这家店要经营不下去了，没想到您居然接手了，您真奇怪，做这么愚蠢的收购，简直没脑子。”
“呵呵。”
米勒顿夫人强行站起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哭丧着脸，该死，我的脑子去哪里了！小康娜这时闲逛回了客厅，在卡伦身边坐下，说道：“普洱姐姐说，以前你们生活在一家丧仪社里，所以，卡伦你是想家了么？”
卡伦伸手摸了摸小康娜的脑袋，说道：“一直都在想。”
“那你会难受不？”
“不会，是幸福的。”
“我无法理解唉，家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哪天我和普洱都不要你了，把你孤零零地丢回地穴。”
“唔……”小康娜脸上露出笑容，“普洱姐姐倒是问过我一个很相似的问题。”
“什么问题？”
“普洱姐姐问我，如果哪天它和你分开了，我会选择跟谁。”
……
入夜，两辆马车通过秘密通道驶入传送法阵大厅，这里预留了一个单独传送点，布置坐标进去和那边完成对接后，就可以使用。
小康娜睡着了，她现在瞌睡时间没以前那么长，但睡眠质量却出奇得好。
卡伦将她抱着，走入传送光圈。
普悦森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当他走入光圈时，卡伦清晰感知到，这是一具傀儡。
这很正常，身为大区守护者，他的本尊是不能随意离开大区范围的。
安德鲁凑上前，小声询问：“军长，真的不用带……”
“不用了，没事的。”卡伦摇摇头。
自己是去见神殿长老的，不管有没有危险，安保队在不在身边，意义都不大。
普悦森看了看卡伦怀中的小康娜，说道：“她真可爱。”
紧接着，普悦森拿出一张面具，递给卡伦。
“需要戴面具么？”
“是的，我们将去的，是庞西庄园，西蒂长老现在就在那里。”
“她是回去探亲么？”
“啊，秩序之鞭的情报系统真厉害，您下午是查看了关于长老她的资料么？西蒂长老出身自庞西家族，这可是一个秘密，那个家族很低调，从不对外宣扬。”
卡伦没回答，这种程度的东西在秩序之鞭面前，根本就不算秘密，以他现在的地位权限和执鞭人之间的关系，他甚至可以知道那些神殿长老们每天的早餐吃了什么。
卡伦接过普悦森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随即，传送阵法启动，等到波纹平复后，二人出现在了一栋古朴建筑物里，像是一个教堂。
三位身穿便服的老者默默上前，一个负责调试维护阵法，一个拿着一颗水晶球上前探查，另一个则拿出三个腰牌，递给了卡伦和普悦森，连小康娜都有一个。
除此之外，没有丝毫交流。
能通过这里，来到家族的，都是身份尊贵的客人，这三个老人很清楚，自己什么都不该问，也什么都不该知道。
走出来，外面正是夕阳，晚霞很美。
庄园位于峡谷中，分为两部分，都是依山而建，古老朴素的同时，一点都不冷清。
卡伦忍不住将这里和艾伦庄园进行比较，得到的结果是……根本就不具备什么可比性。
在自己来艾伦庄园前，艾伦庄园仅有的一座传送法阵也早就荒废了，这使得老安德森在使用爷爷给的聘礼书签时，爷爷只能通过秩序神教的传送法阵来到维恩。
而庞西庄园里，有一个传送法阵大建筑和一个隐蔽高端的小建筑，先前那三个人老人，应该也是家族的退休神官。
西蒂不是庞西家族唯一的一位，在这个家族历史上，曾诞生过14位神殿长老。
这是一个乍听起来很恐怖的数字，但放在漫长的纪元史里，其实也还好。
纪元的年代太久远，哪怕是神殿长老的超额寿命在这里也显得很短暂。
家族没出现过同时拥有两位神殿长老的盛况，也有很长时间不出长老的时期，导致家族陷入萎靡颓势，当然，这种颓势是相较于这个层次的家族而言。
每诞生一名神殿长老，秩序都会给予该长老的家族赐福，其族人的修行天赋将得到巨大提升，政治地位上也会得到优待，这还只是明面上的；背地里的扶持培养、底蕴积累，更是恐怖，而这些，才是家族一代代繁衍生息的根本。
像轮回神教那种的，家族势力组盟，把持教务体系将“守门人”和相关职位变成家族世袭的现象在整个教会圈都并不罕见。
那种传承久远势力庞大的家族，秩序神教也是不缺的，不过，秩序神教自有它的政治正确属性，等真的到了教廷核心权力层时，背后越是有强大的家族势力背景反而越是丢分。
弗登在解释自己帮卡伦拒绝指婚时也强调了这一点，卡伦如果娶了大祭祀的养女，那卡伦的职位，基本就到这里了。
庄园里，人很多，少部分人穿着秩序神袍，绝大部分都是便服，秩序的教会家族，也不可能出现其他神教的神袍。
没人额外在意卡伦和普悦森，他们就这样正常行进着，偶尔遇到有看守者的位置时，出示腰牌就可以进入。
越行进，高度越高，卡伦二人的目的地，则是位于另一座山峰上的最高建筑物……家族议事厅。
……
议事厅楼顶，炊烟升起。
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烤肉，他神情从容，目光闲适，整个人仿佛有一种特殊的特质，看一眼就能让人感到心境平和。
“罗翰，你是打算这样招待他么？”
西蒂问道。
在神殿里，她和罗翰的关系很好，因为他们是同一个年代凝聚出神格碎片进入神殿的，而且在成为长老之前，两人和两人的家族，本就有不错的交情。
“主要是我想吃了，出来一趟不容易，在星辰上烤肉，总觉得没有味道，太干净了。”
“礼遇会不会太过了？”
“你是想收他做学生的，怎么，你还想拿捏吓唬一下他？”
“不可以么？”
罗翰抚额：“呵呵，你是在搞笑么，西蒂？”
“有些东西，资料履历上看不真切，不亲自试试看，心里总会不踏实。”
“醒一醒吧，他那份资料履历怎么可能造假，你就安心坐在你这里，等他来，一起吃着烧烤，把关系确定了就好，别弄其他的事。”
“罗翰，你怎么这么关心他？哦，是了，你也想收他做学生，是么？”
“我只是关心你，你要记住，他是弗登确定的接班人，不是跪求你指点的年轻人，他是有脾气的。”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听到你说这句话我就感到不安。”
“你有这么不相信我么？”
“就是不相信，我们离开教务太久了，我们离开普通人的关系牵扯也太久了，就比如你的这个家族，你能从这一代庞西族人身上感受到以前哪怕一丁点的家人感觉么？
脱离了一线工作，你，我，包括很多神殿长老，已经忘了该怎么做事，也忘了该怎么做人了。”
西蒂皱眉。
“神殿档案室里，可是封存着初版《秩序之光》手稿，里面有一句话，是提拉努斯大人对我们神殿的定义，在设计神殿时，提拉努斯大人想要的，就是把我们这群实力强大凝聚出神格碎片的人，聚集在一起，圈养起来。
他把神殿比作犬舍，需要时打开门，把我们放出来执行任务，不需要时，就让我们乖乖待在里面。
因为提拉努斯大人很清楚，这种尊养和超然环境，很容易将人养废。”
“你的话真多，罗翰，安心烤你的肉好么？”
“生气了？”
“除了她，没人能真的惹我生气。”
“那位茵默莱斯呢？”
“够了，你住口！”
……
家族议事厅平日里没人活动，卡伦和普悦森走到广场上时，看见前面站着三个中年人，两男一女，自他们身上，散发出很强的气场波动，隐约能和周围的空间产生呼应。
这是法身凝聚的体现，但还处于初级阶段，并不沉稳。
也就中间那位，气息内敛，证明他的法身已经凝实。
“纳斯里.庞西。”
“库洛因.庞西。”
“德古纳尔.庞西。”
三人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卡伦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本能地认为那不可能，因为一位神殿长老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幼稚的事。
可转念一想，普洱在家里时常喊的“蠢货西蒂”，说不准……人真能那么幼稚！
普悦森对卡伦介绍道：“这三位，是这一代庞西家族有机会冲击神殿的子弟。”
他们在中年时就能拥有这种境界，理论上来说，在他们暮年身体灵魂进入衰败前，就有机会去尝试凝聚出神格碎片。
这还只是理论上，实际上，成功率非常低，就和运动员选拔一样，每个年龄段都有种子选手，排队去尝试，绝大部分人，都只能去当分母凑数。
而卡伦之所以在奥古雷夫要塞展现出自己的法身后能让他在大佬视线里“前途无量”，甚至成为另一种超然存在，正是因为他在青年时，就达到了庞西这种底蕴家族种子级子弟中年时的标准。
这意味着卡伦能更早地完成“原始积累”，在自己身体灵魂衰败前，拥有更充裕的时间去尝试凝聚出神格碎片。
站在中间的德古纳尔开口道：“你可以从我们三人中，挑选出一个来进行交流切磋。”
听到这句话后，普悦森都愣住了，显然，连不擅交际做人的他，都没料到自己的老师会安排这一出。
卡伦这里饶是有心理准备，此时也依旧觉得很荒谬。
总是接触伯恩、弗登这样的人，忽然间来接触这位，还真是落差极大，给自己弄得都不适应了。
看来，自家猫对西蒂的评价，真不是出于怨念的抹黑，而是白描。
荒谬之余，卡伦还感到了愤怒。
自己是来找老师的，可实际上这种师生关系，更像是一种政治联盟，彼此之间存在利益寄托和交换，所以虽然卡伦明面上地位会摆在下面，可本质上，还是趋于平等的。
但对方的这一手安排，真就是纯粹把自己当作渴望巴结她上位获得支持的小年轻了。
卡伦不禁思考：虽说比较蠢的老师比较好糊弄，可真要给自己头顶上安上这样一个蠢货，是不是也太过了一点？卡伦开口问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三人摇了摇头，德古纳尔开口道：“不需要知道。”
他们是奉家族中至高那位的命令来做事，不需要问清楚缘由。
小康娜揉了揉眼睛，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主动从卡伦怀里下来，问道：“唔，是要打架了么？”
卡伦双臂交叉，至于身前，诚声道：“赞美伟大的秩序之神。”
普悦森和那三位，也同样做出动作：“赞美伟大的秩序之神。”
礼毕，卡伦说道：“根据《秩序条例》，秩序神官之间禁止私斗。”
德古纳尔笑着说道：“只是交流切磋。”
“抱歉，我没有这个兴致。”卡伦看向普悦森，说道，“看来主人不方便，下次再来拜访吧，我回去了。”
“这……可是……”
普悦森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场面。
卡伦牵着小康娜的手转身往回走，自己从基层一步步爬起来到今天，在前线指挥过集团军打过仗，身为纪律部长正主持对教内蛀虫的大清洗……
结果现在却让自己在这里和家族里的“孩子”比试，像是一只猴子要特意表演给你看。
你有这种愚蠢的需求，可我并没有这么无聊的兴致。
不过，三人中的那位女性库洛因.庞西，却一个闪身来到了卡伦回去的路上。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想提醒你，这里，是庞西庄园。”
小康娜疑惑地看向卡伦，用稚嫩的童声问道：“庞西庄园不属于秩序神教么？”
库洛因：“……”
卡伦很平静地说道：“让开。”
库洛因没有动，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上方。
……
“你看，人家发脾气了，不陪你玩了，下去传声吧，请人上来喝杯酒，吃垮烤肉，也就过去了。”
西蒂脸色阴沉，没做任何回应。
而这种没有回应，造成的结果就是，下方三位被安排来的人，只能自己选择应对方式。
德古纳尔和纳斯里对视一眼，没有什么动作，既然人家不愿意切磋，那就不切磋了吧。
库洛因身为西蒂这一脉的近支，她却有很迫切地想要在至高面前表现自己的冲动。
所以，当卡伦和小康娜从她身侧走过时，她手掌摊开，符文流转，一把剑出现在她的手中，剑身拦住了卡伦的去路。
“作为客人，你应该听从主人的安排。”
“前提是，主人要有主人的样子。”
库洛因：“这由不得你。”
卡伦：“你可要想清楚违反《秩序条例》的后果。”
“你是在搞笑么？”
“真正搞笑的，不是我。”
“是我？”
“也不是你。”卡伦顿了顿，很大声地喊道，“您不觉得，这很搞笑么！”
……
“确实搞笑得不像话了。”
罗翰放下手中的烤肉签子，抬起手，准备传音化解这一荒谬的氛围，但西蒂身边却忽然凝聚出结界，打断了罗翰的传音。
“好了，西蒂，不要闹了。”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看履历档案时我很欣赏他，可当我现实里看到他时，就很生气。”
……
“放肆！”
库洛因听出来卡伦在嘲讽谁了，当即不再犹豫，手中的剑向卡伦刺了过去。
卡伦身形自原地消失，和小康娜一起出现在了后方安全距离。
双方的架势，就这样摆开了。
库洛因沉声道：“你敢蔑视至高的存在，你这是在找死。”
卡伦抿了抿嘴唇，很平静地说道：
“不，找死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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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