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原野已是野花繁杂葱绿一片,军户们又在忙着春播了。
打扫完屋里后,孟菊坐在后院里洗起衣服来。
弟弟去了学堂,娘在田里忙活,孟菊打算把衣服洗好后就去田里帮忙。
红润的脸庞,被阳光晒过而呈健康之色的肌肤,不知不觉中,熟识的人猛然发现孟菊出落得漂亮了,不再是原先那个体瘦毛黄的丫头。
去年底都有人上门做媒来,吴氏没有答应,一是觉得孟菊还小,其二是地里的活忙不完,药材种植一年下来比原先收入高出很多,她有份私心想留菊子在家多呆两年,那样能帮她不少。
孟菊也不想那么早就把自己嫁出去,更不想嫁去很远的地方,那样就再难见到她想见的人了,除了娘和弟弟外,她还喜欢见到向叔叔和闻先生,虽然她也晓得那两人现在很忙,难得见到他们一次。
门外传来一声咳嗽声,随后就见一个人露出身影,原来是马克来了。
孟菊问了一声:“马克哥,你有啥事么?”
马克最近经常来她家里,私下还对她说一些令人羞臊的话,让她有些讨厌这人。
“没啥事,昨日去城里买了糕点,送过来给你尝尝。”
马克一步跨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点心盒,递到孟菊的面前。
孟菊也没接,说道:“你自个留着吃吧,我家里有。”
“你家里有是买给你弟弟吃的,这是我特意买给你的,你尝尝呗!”马克依旧坚持道。
“我真不吃,你回去吧,我洗了衣裳还要去田里帮我娘干活呢!”
孟菊不再理马克,低头用力地搓揉起衣服来。
“反正我拿来了,你不吃我也放这里。”
马克说着径直进了屋里,把那盒糕点放在桌上。
“哎——你别放进去,我真不要。”
孟菊一见马克把东西放下了,急忙起身进了屋,拿起桌上的糕点要还给马克。
马克不肯接,孟菊一定要他拿走,两人在推却中孟菊的手被马克捏着了。
“你快放开!”
孟菊顿时又羞又恼,红彤彤娇俏的面容,淡淡的清香,富有弹性的肌肤,马克一时发懵起来,他突然猛抱起了孟菊朝里屋走去。
“快放开我,你个畜生……”
孟菊嘶喊挣扎着,拳头砸在马克的头上和肩膀上,马克全然不顾,将孟菊的嘴捂住了,发疯似的将她按到在床上。
……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菊停止了哭泣,她慢慢地爬了起来,感觉头很晕眩,全身疼痛。
她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坐了一会后,她慢慢穿好了衣服,又想把头发梳理一下,便从衣袋里掏出一把梳子来。
这是向枫送给她的那把牛角梳,看着手里的梳子,她一时又哭泣起来。
孟菊下了床,她茫然地打量一下屋里,随后就出了门,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门口不远有一条河,春天来了水面上涨,河边芳草萋萋,一棵孤柳的枝条在水面上轻轻舞动。
孟菊走到了河边,她看到水中有她的倒影,她盯着自己的倒影看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晕眩,几乎站立不住了。
她又从衣袋里掏出那把牛角梳,拿在手里反复地看着。
她喜欢用这把梳子梳头,哪怕头发不乱,她也会拿出来梳几下,有时感觉这梳子不是梳子,而是那个人的手指在她发间轻轻划过——是啊,就是那个像父亲一般的人,是他的慈爱让她面对生活不再胆怯,让她也时常会露出笑容,也让她明白了更多的道理,而这一切,在今日,全毁了……他会伤心难过么?还有那如仙女一般的闻先生,她不敢再见他们了。
孟菊低头抽泣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紧紧抓住手里的梳子,两眼一闭跳进了河里……
“呀——有人跳河了!”远处传来一声急喊声。
……
“这王八蛋……禽兽不如!”
二十多天后,向枫收到秦大眼托人写来的信,告诉了孟菊的遭遇。他气得一把将书信撕碎,怒骂一声后一拳砸在桌上,桌上那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
“阿枫哥,出了什么事?”
闻敏还是第一次见向枫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忙过来问道。
向枫恼怒道:“马克……马克那畜生,把菊子给糟蹋了,菊子跳了河……”
“啊!”闻敏听了大吃一惊,“菊子人呢?救了没有?”
“幸好有人看见,秦大眼刚好路过把人救了。问她缘由,她起先不肯说出来,第二天终于说了,大眼去找马克,发现他跑了——这畜生,被我抓到要剥了他的皮。”向枫狠狠说道。
闻敏顿时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人救了就好……”
“都怪我!说了年后就把那丫头接过来的,没想到一拖就出了这么大个事……唉!早接过来就好了。”
向枫很懊恼,他之前和闻敏都商量好了,打算过完年就把孟菊接过来陪闻敏做个伴,但年后事情多,对这事一时也未做安排。
闻敏宽慰道:“阿枫哥,你别自责了,这事怎么怪你呢?你每天的事务多,我也没有提醒你。唉!谁个能想到会发生这事——阿枫哥,你现个赶紧安排把菊子接来吧,我担心有些人乱嚼舌头,菊子听了受不了。”
向枫点头答应了,他连忙给秦大眼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随后叫人去找来铁山,要他即刻赶回蕲州,把书信交给秦大眼,再把孟菊接到蕲水来。
铁山答应后转身就走,闻敏在后面叫住了他。她过来给了铁山一些盘缠,又拿出两坛酒和一个包袱,要他捎给高叔和潘婶。
两天后,铁山带着孟菊回到了蕲水把总营。
孟菊一脸的憔悴,眼眶深陷了进去,见到向枫和闻敏后,她颤动着嘴唇想打声招呼,却无法说出声来,只有眼泪扑簌簌流出。
闻敏看得心疼,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当晚,闻敏煮了鸡蛋面条,还蒸了包子,端放在桌上后,便叫孟菊过来一起吃饭。
孟菊却迟疑着半天不肯上桌。
“菊子,咋啦?”闻敏走过去轻声问道。
孟菊低着头说:“来之前,我娘跟我说了,要我不能跟叔叔和先生一起同桌吃饭,等你们吃完后我再吃。”
“为啥呀?”
“他们都说……说我身子不……不干净了,挨近我的人会不吉利……”孟菊的声音更低了。
“谁说你身子不干净?你比谁都干净!”向枫将手里的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菊子,别听那些人乱说,你原先就是个干净的女孩,往后一样的干净,不干净的是那些乱嚼舌头的人。你听叔叔的没错,过来吃饭!”
“菊子,你向叔叔说得对,去吧!”
闻敏拉着孟菊的手,孟菊终于挪动了脚步走到桌边,挨着凳子边沿轻轻地坐了下来。
“吃吧,在这里就当在你家一样,不要局促。”向枫将自己碗里的鸡蛋夹到孟菊的碗里,“还有啊,叔叔给你提个建议,这往后你可以喊我叔叔,但不要喊小敏叫先生了,她大不了你几岁,你就喊她小敏姐,这样就亲热多了。好不?”
孟菊点了点头。
闻敏一笑,说道:“阿枫哥,你这叫什么建议呀?让菊子喊你叔叔喊我姐,那我岂不是也要喊你叔叔?”
向枫嚼着嘴里的面条,慢条斯理的道:“你要愿意,当然也行。”
“你可真敢想!”
闻敏也不再理向枫,挑起面条就吃了起来。
孟菊突然感觉到一丝轻松,也低头吃了起来。
闻敏让孟菊跟她睡一个屋里。
当晚,她俩一起躺在床上,闻敏对孟菊说了很多的话。孟菊听得很认真,有些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讲过,慢慢地,她被闻敏的话打动,心神逐渐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