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道山绛阙知何处（三十五）
靖白天师从暗中出来，“我们去炼丹房谈吧。”
李木子朝道微看了一眼，“不用，他对安神符很敏感，三个时辰内绝不会醒来。”
靖白天师一挑眉，“哼，他到底是谁？”
李木子深深地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道微，“我师父的半缕魂魄。”
“师兄的魂魄？”靖白天师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他对你真是呕心沥血。把毕生道法传给你，又留下半缕魂魄守着你。”
李木子看着靖白天师说道：“你发现什么了？”
靖白天师拉开椅子坐了下去，“不仅是我，陈澈也发现了。你的回答里有很多漏洞。”
“毛道人抱着你去求靖白天师救命，毛道人当然是为了救李玄一。我师兄对李玄一充满了愧疚之情，要不是他查人不清，就不会害的李玄一一家入狱，以当时状态来说，我师兄一定会答应毛道人的请求。可他却为了毫不相干的你，生生扼杀了李玄一的魂魄，这不正常。”
李木子静静听着，并不回答。
靖白天师继续说道：“元和三年的事情大约就如同你说的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是有一点，不到四岁的你服用了七曜镇魂安魄丹只是变得虚弱。”靖白天师眼神一转，“其他人不知道，可我清楚，这枚丹药因幼儿食用之后必死无疑。你怎么可能只是虚弱？”
“所以李木子你到底是谁？”
靖白天师手搭在拂尘之上，似乎时刻准备着奋力一击。
李木子拿起桌上的茶瓶又倒了一盏冷水，冰凉的水沿着咽喉入肚，让她瞬时清醒了许多。
“还有呢？你发现的疑点应该不止这些吧？”
“是。”靖白松了松手，“逆命归墟轮回诀。”
“果然。”李木子了然的一笑，“我说出这个法术的时候就后悔了，但不说这个法术，实在没有办法解释元和十一年李玄一的突然出现。”
“逆命归墟轮回诀是我们道派最复杂的法术之一。此心法源于异世“归墟海”深处的《太初命书》残章，以颠覆生死法则为基，需集齐时之痕、空之隙、命之丝、魂之烬四大道源。修行者需逆转三灾九难，在阴阳裂隙中重构逝者命格，最终以自身为祭，叩开归墟之门。”
“我师兄怎么可能教十二岁的你这么高深的法术？”靖白天师道：“你道法并不高深，操纵逆命归墟轮回诀必然有漏洞，时之痕、空之隙、命之丝、魂之烬，无论哪方面有漏洞都是给散魂的李玄一机会。”
靖白天师用拂尘指着李木子道：“你根本不是小公主的魂魄，你背地里操纵逆命归墟轮回诀，你想拯救谁的命格？是你自己的吗”
“所以李木子你到底是谁？我师兄为什么要牺牲李玄一救你，为什么他要散去一身法术助你，为什么还留下半缕魂魄守护你？”
靖白的声音大了一些，道微似乎被吵到了，微微甩了一下尾巴，不过又沉沉睡去。
李木子轻轻推开靖白的拂尘，看了看床上的道微，“你声音小一点儿。”
“为什么他要杀李玄一救我？”李木子低声笑了笑，“因为我就是小公主。”
“不可能！”
李木子双手一翻，空中显出命格。
“紫微九宸真龙命？”
靖白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看向李木子，等待她的解释。
“这是我的命格。我确实是来自异世的魂魄，但我不是游魂。我命中注定要降临在小公主的身上。”她抬了抬下巴。
靖白终于明白过来，他看着渐渐消散的命格，“所以没有先帝和我师兄的法术，小公主，也就是你会登基称帝，成为女帝？小公主命中注定会接受你这缕魂魄成为你的躯体。”
“对。”李木子点点头，“师父是这么说的。是他强改天命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我的躯体，哪怕和李玄一两败俱伤，我也不会有半分退缩。死也会咬下李玄一一块肉，所以我们两人斗得不分上下。”
“师父一直对李玄一心怀愧疚，但我说了，他已经逆改天命，如果再执迷不悟，我若重新转世，必要大启天下生灵涂炭，毁他教门基业，还我一世之仇。”
靖白天师盯着李木子，“你没了女帝的命格，可还有女帝的口气。狂妄得够可以啊。”
“是不是狂妄，你卜一卦自然知道。”李木子抬了抬下巴，“师父终于在摇摆中选择了哦。但他对李玄一下不了狠手，偷偷留下了一缕魂魄。”
“怪不得。”靖白天师恍然道：“我就奇怪，以我师兄的功力，不该留下破绽，我还以为是李玄一道法过于高深，没想到是我师兄刻意留下的。”
“元和十一年，我试着用逆命归墟轮回诀恢复我在异世的躯体。我道法天赋不够，留下了太多破绽，让李玄一找着了契机冲破师父的禁锢，控制了我的身体。”
窗外的乌云散去，月光洒了一地。
靖白天师迟疑了一刻，“恢复你异世的躯体？你不是可以时空穿梭吗？为什么还要恢复......”
李木子看了看熟睡的道微，“这具躯体可以留存的时间不长了。师父对李玄一的一点点心软就是对我一寸寸的心硬。李玄一苏醒之后，知道自己控制不了多久我的躯体，所以她和我当初的想法一样，她活不了也不会让我活。”
靖白天师终于明白过来，师兄左右摇摆，对不起李玄一偷偷留下了她的一缕魂魄，所以又让李木子的躯体饱受李玄一魂魄的折磨。
“元和十一年，为什么师父要用他毕生的法术助我驱逐李玄一？因为他愧疚，他这辈子都在愧疚中左右摇摆。”
李木子又灌了一口冰冷的水，“说实话，他对不起他的师父，没有振兴本门教派，当初他就是奔着这个目的去了京城。结果，他自己隐姓埋名，还连累你不敢报出师门。”
“他又对不起先帝，他对先帝拍了胸脯保证会让他转世，继续他的雄心壮志，拿下北辽，统一大启。结果，让先帝魂飞魄散，别说转世，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他更对不起李玄一，害她惨死牢中，一家三十多口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