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牧迟的身体在寒风中不易察觉地发着抖。
电话那头的人闻言一愣,语气严肃几分,“发生了什么事?”
“墨沉把他身边那个替身金丝雀,叫温遇慈那个,杀了。”他狠狠一拳砸在车盖上,“我已经看过太多人死在我面前了。”
“有我们自己的兄弟,有无辜的普通人。谁知道哪天会轮到我?”
“他现在让我抛尸,谁知道哪天有没有人来给我收尸!”
对方闻言沉默良久,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再坚持坚持,我们的行动已经快要收尾了,你很快就能回来了。”
“拜托你,坚持下去。”
挂掉电话,蒋牧迟将电话卡拔出来,将手机连同电话卡一起扔进旁边的深不见底的水坑里。
他靠在后备箱旁,从兜里摸出一包烟,取出一支叼在口中,火光明灭间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刚从警校毕业就被选中,成为了暗芒行动的卧底。
被抹去一切身份,在地下赌场打了半年的黑拳,无论刮风下雨,高烧骨折,从不缺席。
蒋牧迟浑身上下,几乎每一根骨头都断过。
在打赢拳王后,才得到墨沉的青睐。
时间一年年过去,他逐渐接近飞鹰集团的核心,也快要在黑暗中迷失自己。
暗芒暗芒,黑暗中真的有光吗?
他盯着自己满衣袖的血迹,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
在灰色地带游走得越久,他就越害怕。
不是初出茅庐,青涩稚嫩的那种害怕。
而是麻木之后面对深不见底的深渊一望无际的恐惧、绝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害怕。
他把温遇慈从别墅里抱出来的时候,她的尸体还是温热的,血液也是热的。
没能救下她,是蒋牧迟的遗憾。
但老天爷好像真的没有放弃他,让他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
还好这一次,他成功救下了温遇慈。
希望她能再坚持坚持,就像他一样。
再过不久,他们就可以将墨沉送进监狱。
届时,温遇慈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将地板上和墙上的血迹擦尽,蒋牧迟胸中长出一口浊气,将帕子丢进垃圾桶。
医生来后,仔细给温遇慈做了检查,好在只受了些皮外伤,还不致命。
给她处理好伤口,又开了些药后才离开。
温遇慈昏迷到晚上,房间里一片漆黑,墨沉没有回来。
飞鹰集团的系统被攻击,是蒋牧迟为了救她,冒着风险联系人去做的。
虽然危险,但他无法无动于衷。
温遇慈趿拉着拖鞋出了房间,蒋牧迟正在厨房熬粥。
听见脚步声,他举着汤勺转头,“温小姐,你醒了。”
温遇慈点点头,原主的记忆里有他,墨沉身边最听话,也最能打的一条狗。
但凡是墨沉的吩咐,他就是自己脱一层皮也要完成任务。
蒋牧迟端着热粥跟小菜出来,摆在餐桌上,朝温遇慈道:“温小姐,先过来吃饭吧。”
“医生说你要忌口,我就给你熬了粥。”
温遇慈听话地坐过去,举着勺子在热气腾腾的粥里搅拌。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蒋牧迟,对方一身妥贴的黑色西装,后腰别着一把手枪,怎么看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气氛一时沉默,温遇慈的额头跟手指缠着白色绷带,她一口一口喝着粥,思考该如何完成原主的愿望。
原主的愿望就是想看墨沉坐牢。
可她身陷囹圄,周围的安保和帮佣都是墨沉的人,她连自保都极其困难。
孤立无援,步步维艰。
喝了半碗粥,她放下瓷勺看向蒋牧迟,“蒋首席,谢谢你为我熬粥。”
“你也坐下喝点粥吧。”
温遇慈的眼神带着三分破碎三分可怜四分被摧残后的故作坚强。
蒋牧迟是墨沉身边的安保首席,也是她目前能接触到身份最高的人。
可以利用一下。
蒋牧迟无动于衷,微微垂着头,“温小姐,我已经吃过了,你慢慢吃。”
言毕,他后退两步转身回房。
看着他离开的挺拔身姿,温遇慈双手环胸,慢慢靠在椅背上。
她对蒋牧迟的态度早有预料。
这个人很难接近才正常,太容易接近反倒有问题。
状似无意的扫过餐厅和客厅的摄像头,温遇慈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没有墨沉的允许,她出不去这栋别墅。
别墅内外,包括卧室都有摄像头。墨沉可以随时查看她的情况。
将剩下的半碗粥喝完,温遇慈擦了擦嘴,上楼掰了两颗止痛药吃下,将头埋进被子里疲惫睡去。
勉强睡了半个小时,噩梦连连,墨沉狰狞疯狂的脸一直出现在她梦里,叫嚣着要掐死她。
失重感猛然而至,温遇慈倏地睁眼,心脏跳动失去控制,浑身大汗淋漓。
卧室里一片漆黑,墨沉还没回来,想来是集团出的问题有些扎手。
她按着头从床上坐起来,平复了心情后才趿拉着拖鞋下楼。
站在蒋牧迟门外,她试探着抬手敲了敲门。
等了两分钟才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蒋牧迟腰间围着一块浴巾,黑发湿润,胸膛的水珠顺着健硕的肌肉往下,没入腰腹。
他的胸前有不少疤痕,看起来从前受过许多伤,看得温遇慈心惊胆战。
他举着毛巾擦头发,看到温遇慈时也是一愣,“温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温遇慈双手搅在一起,垂眸片刻,再抬眸时已是泪眼盈眶,“蒋首席,我害怕。”
她今天才从死神手底下九死一生,心中恐惧实属正常。
蒋牧迟看着她,眼中情绪幽深,晦暗不明。
再被墨沉折磨下去,她恐怕会有心理问题。
举着毛巾的手收紧,蒋牧迟将门又关了关,只留着一道细小的缝隙,“温小姐,回去睡吧,董事长今天不会回来,不会有事的。”
至少今天不会有事的。
温遇慈眼睫轻轻颤动,眼泪滑落,额边碎发湿湿地贴在鬓边,无助又可怜,“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做噩梦。”
“墨沉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抬眼与蒋牧迟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