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衿顺着肖辞的视线低头看去，意识到他看的是何处后，秀眉微拧，脑袋轰的一下窜出热浪。
    一层一层扑面而来，蒸得人脸面发烫。
    怎么这里也要搜？
    她从未经历过官差搜身，也不知道女子搜身的流程。
    要是知道还要搜此处，她刚刚可不会这般从容镇定。
    眼见肖辞静静站在原地，整张脸写满了抗拒，颜衿脑海蓦然产生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
    他该不会不想再动手，打算让那个黑痣捕快继续？
    这还真是肖辞做得出来的事情。
    颜衿抿了抿唇，两相权衡下，与其被捕快搜，倒不如被肖辞搜。
    起码他长得还行，算是勉勉强强能入她眼，再加上他对女的没兴趣，浑身上下散发着禁欲，莫挨老子的气息。
    这样一想，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下一刻，颜衿咬唇，趁对方走神之际，直接抓起他的手，往胸前一按，又左右挪了几分。
    肖辞冷不防手心一紧。
    隔着衣料，肌肤相触下的东西软软的、绵绵的、温温的。
    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下又一下，清脆又没有节奏的咚咚声。
    当他意识到碰的是什么部位的时候，猛地收回手，连声音都是颤的。
    “你……你……”肖辞连话也说不利索，神情错愕地盯着面前少女。
    “大人搜清楚了吗？这里可藏不了东西。”颜衿翘首望向他，语气很是平静，“我是清白的。”
    这话不仅是说给肖辞听，更是说给他身后难缠的沈知舟听。
    然而，黑衣青年却被惊得脑袋一空，目光呆呆地看向她。
    那双剪水般的秋瞳清明得很，仿佛两泓清澈见底的江水，纯粹又干净。
    那眸光不禁让他想起破庙里那个淡定的纤瘦身影，想起牡丹江上怀里温热的柔软，以及幽暗巷子里鼻间充盈的少女气息。
    肖辞晃了晃神，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把视线从她脸上挪开，心底却不受控制地想着一个女子突然这般行事，如果不是对他放心得很，怎会如此大胆？
    她该不会真对他有意思？
    可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绝不是长街上的初见。
    他当时那么凶神恶煞，还丝毫不留情面，直接一把将她推开。
    无论怎么想，都只会把她吓到。
    他视线慢慢滑落到胳膊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地方，想起那两个已经用完，却依旧留在书房抽屉里的药瓶。
    难不成是那天？
    黑眸又忽的一转，想起今日她让徐小满带回了他爱吃的糕点。
    该不会真被徐小满说中了！
    她确确实实心悦于他。
    肖辞心中一动。
    怪不得她刚刚那么急着要他动手搜身，原来是想借机接近他。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根本就不会被她这种娇弱、寡淡、无趣、甚至连把小刀都提不起的女子所迷。
    可是……
    虽然她有时候哭哭啼啼，一脸孱弱的模样，但她也曾拿匕首杀过狼，也砸过赵郁珏，好像也不算提不起小刀……
    打住！
    他这是怎么了？
    还有方才一连串奇奇怪怪的行径……
    明明平日里绝不会这般行事，今夜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破例。
    这种感觉很是让人头疼。
    肖辞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顾不上琢磨浑身不对劲的感觉，淡淡开口：“云雁姑娘。”
    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唤，将颜衿事先伪装得很好的淡定全都打破了。
    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脸蛋、脖子、耳朵全都染上了一片绯红，烫得不行，像是被人看穿了什么似的。
    颜衿敛了敛心神，勉强装出一副很是无辜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试探：“大人想说什么？”
    话音刚落，却听见他语气暗含威胁：“我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之人，美色当前，也会难以自控。”
    “再有下次，我可不担保会做出些什么。”
    刚说完，肖辞像是有几分心虚，也像是没瞧出颜衿的异样。
    一本正经地抵拳咳嗽了一声，随后转身背对她。
    脸红成这样，果然是被他戳破了心思，一心只顾着掩饰自己。
    可她却忘了，越是想掩饰，就越容易暴露。
    想到这一点，肖辞耳根莫名有点发烫，心脏更是不自觉加快了跳动。
    啧，看来夏日的夜晚也没比白日凉爽到哪里去，今晚格外让人燥热。
    他定了定神，看向沈知舟，一脸正色道：“云雁姑娘是清白的，还望沈大人不要借题发挥。”
    “肖指挥使亲自搜的，谁敢有异议？”
    沈知舟瞅了眼面色绯红之人，转而又望向肖辞身后柔弱可欺的少女，虚伪的笑容里藏着冷冽的刀锋。
    下一瞬，收起面上的笑意，转头对周围负责搜身的一众捕快吆喝道：“动作麻利点，别让肖指挥使等久了！”
    后头的颜衿却纳闷了起来。
    她一直在留意肖辞的神色变化，看他神情渐渐变得凝重，心里顿时有些不安。
    反正都是要搜的，早搜晚搜都一样，何至于因她先动手而面色剧变。
    难不成是对今夜之事起疑心了？
    可就算是她先动的手，他也实实在在搜身了。
    明明一点发现都没有，按理来说，不该怀疑到她身上。
    可他怎么还这般疾言厉色？
    男人的心思真的很难捉摸，尤其还是他这种喜怒隐于色之人。
    正当二人心思完全归拢不到一起的时候，元宝等人一路疾驰而来。
    刚踏进后花园的门便看到肖辞，飞快迎上去，拱手道：“大人。”
    徐小满也恰好跟了过来，看见肖辞脸色，不由有些惊讶：“这里很热吗？哥的脸怎么比赶了一大段路的元宝还要红？”
    肖辞愣神，视线不自觉飘到颜衿身上，打了个转儿又自己跑回来。
    不着边际地随口胡诌了一句：“黑色吸热。”
    嘴上虽这样说，但眼下却没有心思再纠结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
    真凶藏得很深，案件拖得越久，对她威胁越大。
    肖辞四周扫了几眼，对着一众赶来的锦衣卫下令：“去查。”
    元宝等人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徐小满交代了整个案件的过程。
    听到命令，二话不说便直奔周府厢房，有序地一间接一间搜去。
    反倒一旁的徐小满心思却不在这，满脸不解地抚了抚下巴。
    现在可是大晚上，黑不溜秋的，他哥上哪吸热去？
    “肖指挥使，这里有发现！”
    人群中骤然响起了一个呐喊声，数十双眼睛齐齐刷过去。
    那位捕快把东西呈了上来。
    何文正打开一看，仔细查验了一番，眸光紧道：“正是醉七仙。”
    肖辞冷冷扫了眼：“是在哪里搜出来的？”
    捕快飞快答道：“采苹姑娘的身上。”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一声惊雷，震得围观之人耳边嗡嗡作响。
    当然，也包括采苹自己。
    她哑然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心中惊恐不已。
    死命地摇头辩解：“你胡说！这根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认识什么醉七仙，也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对了，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他们知道我和云雁有仇，想借我的手除掉她。”
    “大人，这包药粉真不是我的……”
    采苹在不停嘶吼的同时，忽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头上。
    昂首看过去，便迎上了藏在人群中颜衿的目光。
    她正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面无表情，也不发一言，这副动静无端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采苹踉踉跄跄站了起来，状似疯癫往人群冲过去，朝着颜衿站着的方向张牙舞爪：“是你……是你陷害的我……”
    然而，当动机、凶手、罪证一切都清晰可辨，就连投毒案里的最重要的证据———醉七仙，也明明白白摆在面前。
    他们又怎么会她的话。
    还没能走几步，便被锦衣卫一把扣了下来。
    “带回诏狱！”肖辞冷道。
    “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颜衿微微转身，目送那个穿着石榴红衣裳的妖娆身影，无声地说：“不会放过我？”
    她冷笑了一声：“那也得有命活着出来才行。”
    “你欠宋耘贞的这一条命，我今夜顺带替她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