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厨房。
    张子阳腰间系着围裙，一手握着菜刀，一手摁住几根刚刮了皮的胡萝卜正在切块。
    旁边炉灶已经打起了火，赤红火舌舔舐着锅底，将放了姜片大葱料酒的水煮沸腾。
    被烧褪了血色的牛腩块正在其中翻腾，冒出滚滚热气。
    皇甫月一身短衣短裤便装，腰间同样系着围裙，正俏生生地立在一旁，素手提着长柄锅勺看着锅，不时用长勺撇去浮沫。
    两人分工合作，倒显得比平日亲近了几分。
    热气蒸腾，白发少女伸手将额前几缕被雾气沾湿的零散发丝撩至耳后，一双空灵杏眼偶尔看向身旁的俊朗少年。
    张子阳眉宇满是认真，将胡萝卜切完块，就拿刀盛起放置于一旁的空碗里。
    之后又取出两颗拳头大小的土豆，刮皮切块，置于碗中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做完这一切后，他忽然偏头朝她看来。
    “差不多了，捞起来拿热水过一遍装碗，剩下的交给我。”
    “嗯，好。”
    皇甫月依言照做，随后解开围裙挂在墙上挂钩，回头又看了一眼张子阳忙碌的背影，这才出了厨房。
    少女没上楼，在布艺沙发上坐下，一双白嫩玉腿并拢。
    她没开电视，眼神不时往后飘去，葱白十指搅弄在一起，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呢？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
    “啊？”
    得知父母晚上要去过二人世界，皇甫月如遭雷击。
    她倒不是个离不开母亲的妈宝女。
    要说舞刀弄枪、耍棍练拳、斩妖降魔。
    这些事她都擅长。
    但要论起操持家务、煮饭烹菜，却是为难她了。
    从小到大，皇甫月最擅长的菜式就两类。
    一是烧开水泡桶装方便面。
    二是水煮鸡蛋、玉米之类。
    再复杂些的，就实在是做不出来了。
    早些年，赵柔云过生日。
    皇甫月心血来潮想做一桌饭菜孝敬母上大人，早早去市场买了鱼肉蔬菜。
    之后便一人在厨房里捣鼓。
    结果……
    因为铁锅未烧干水汽就仓促倒油，导致油水飞溅，锅底火焰冲起半米之高。
    一阵手忙脚乱后，鱼肉尽皆烧成焦炭，锅碗瓢盆散落一地。
    更有滚滚黑烟往外冒，呛得人直流泪咳嗽。
    那次过后，皇甫月便自觉不进厨房了，免得好心帮倒忙……
    张子阳察觉到皇甫月这模样，便提议道：
    “赵姨转了饭钱，要不我们出去下馆子？”
    皇甫月摇头拒绝：
    “这时候正是下班高峰期，好点的餐馆基本都爆满，现在出去怕是等位置就要等半天，一来一回太费时间，而且外面吃也不卫生。”
    三天惩罚期过后，又是新一轮对比。
    她现在只想抓紧一分一秒修行，趁早和张子阳拉开差距。
    实在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吃喝上。
    张子阳闻言也觉得有理，刚要开口，就听身前忽然传来一阵咕咕叫声。
    低头一看，就见皇甫月低着头双手捂住肚子，一句话也不说。
    虽看不清表情，但泛红的耳垂显然已暴露了少女的真实状态。
    张子阳面色古怪，犹疑猜道：
    “你……不会没吃午饭吧？”
    皇甫月不答，天鹅般的脖颈和耳朵都染上红晕，已经恨不得想在地上挖条缝钻进去了。
    张子阳眉眼弯弯，说出个法子：
    “我刚想说点外卖来着，但想来也不卫生。时间还早，我看冰箱里还有不少菜，不如咱们就自己做饭吧？”
    “你会做饭？”
    白毛少女抬起头来，一双空灵银瞳带着几分好奇望来。
    印象里，她从未见他下过厨。
    张子阳摆手笑道：
    “不算精通，但弄几个小菜自给自足还是不成问题的。你在房间里稍等，我做好后就来叫你。”
    他说完转身欲走，皇甫月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我也来帮忙。”
    她烧菜虽不在行，但煮个饭洗个菜还是没问题的。
    “好。”
    ……
    冰箱里的菜不少，但肉类唯有牛腩解了冻放在保鲜室里。
    张子阳见还有咖喱块，便打算做个胡萝卜土豆牛腩咖喱饭。
    也算是偷懒捡个方便。
    皇甫月出了厨房，在客厅等了将近半小时。
    自厨房飘来的咖喱香气愈发浓郁，勾着人腹中的馋虫蠢蠢欲动。
    窗外夕阳已完全下了山。
    天色暗沉，星月渐显。
    少女无事可做，索性起身开了灯。
    随后便听见厨房传来张子阳嘹亮的喊声。
    “菜好啰！”
    皇甫月眨了眨眼睛，连忙起身走进厨房。
    张子阳已关了油烟机，从碗柜里取出两张碗碟，拿一小碗盛了饭，又用木勺按实后倒扣在盘中，松散的米饭便团成了好看的半球形。
    “我来吧！”
    皇甫月走到他身旁轻喊了声，张子阳点点头，将碗与饭勺递给她，自个儿转身端起瓷盘来到刚熄了火的锅灶前。
    铁锅里切成小块的牛腩已焖得软烂。
    土豆黄亮，胡萝卜红糯，全被橙浓冒香的咖喱汤汁裹着。
    余热燎得锅中汤汁微微滚动冒泡，轻轻扇手，便是满屋飘香。
    张子阳目露满意之色，拿汤勺舀起汤汁淋入盘中，刚转过身来，就见皇甫月站在一旁。
    少女一双美目直勾勾盯着餐盘，都快把他这个人给屏蔽掉了。
    少年哑然失笑，将盛好的先递给她：
    “给，不够再来锅里盛，还有很多。”
    “好。”
    皇甫月欣然接过，走到厨房门口后又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等会儿吃完饭，我来洗碗，你不要动手。”
    张子阳见她眉宇间满是认真，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好！”
    ……
    一顿晚饭，吃得开开心心。
    张子阳本有些担心自己的手艺退步了，但少女连吃两盘饭的举动直接打消了他的疑虑。
    经此一顿饭，少女看张子阳的眼神相比往常少了几分冷厉，多出了几分平和。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拉近些许。
    饭后，皇甫月履诺去洗碗。
    张子阳便坐在客厅沙发上，喝着刚泡好的茶水刷着手机。
    窗外月色迷人，偶有几声虫鸣响起。
    当真是岁月静好。
    片刻，张子阳放下手机，这才想起任务来。
    点开任务面板一看。
    距离时限，就只剩下不到一小时了。
    张子阳扭头看了眼厨房。
    房门紧闭，隔着磨砂玻璃隐约能瞧见少女纤柔的身体曲线。
    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打算认栽。
    “算了！”
    这任务本来就不可能完成的。
    狗比系统分明是拿他寻开心呢！
    奖励本就得不到，为此再急躁上火，实在犯不着。
    摆烂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张子阳收敛起心思，背靠沙发思量。
    如今晶核充足，用不着再去竞技场挣辛苦钱了。
    晚会儿回房间继续修行，明后两天都练习基础战技得了。
    嘎吱～
    皇甫月推门出来，正拿着块干毛巾擦拭手掌。
    见张子阳面色苦恼，随口问了句。
    “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烦心事罢了。”
    张子阳没有解释太多。
    却不曾想自己这一句话，让对方紧张了起来。
    皇甫月愣在原地，几滴水珠顺着手臂雪肤滴落在地。
    有烦心事？
    这可不行！
    要是这家伙多愁善感，整夜忧愁。
    那她还如何哄他上床入睡？
    一旦任务失败，魂卡品质就要降至最低了。
    这种事，皇甫月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
    一定要避免才行！
    思虑至此，皇甫月放下毛巾，轻移莲步来到张子阳身旁坐下。
    张子阳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好端端的，她坐过来干嘛？
    皇甫月玉手放在膝上，一双白嫩玉腿并拢斜放，面无表情地枯坐着，似乎在想什么伟大的事情。
    两人离得很近，张子阳鼻尖甚至能嗅到少女身上传来的淡雅香气。
    客厅内安静极了，谁也没说话。
    那一动不动的坐姿，似乎在玩“一二三木头人”游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眼看就要到任务时限了。
    张子阳实在坐不住了，正要告辞上楼，一旁的少女陡然侧过俏脸看来。
    灯光下，皇甫月一头白发闪烁光泽，如游鱼般摇曳。
    比之更耀眼的，是那双瑰丽的眼瞳。
    “那个……”
    白毛少女开了口，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你要不要躺我腿上歇会儿？”
    张子阳闻言，大脑瞬间宕机。
    片刻后，才艰难张口吐出一个字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