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透过看不见的结界，朝外看了看，估摸着这会李凡已经醒了。
    只是，为啥助手小白感觉到他家主子怒火中烧呢，此时此刻，李凡不是应该为他的失踪而难过吗？
    林霄很是诧异，难道李凡那边的剧本拿错了？
    “哎，小白同志，你确定你此时的感觉是来自你家主子？”林霄皱着眉，微微抬了抬身体，朝对面竹栅栏后看不见的助手问了一句。
    助手小白此时已经几乎全部缩进温泉池里，就剩一缕头发丝飘在池面上，得亏林霄看不见，否则铁定被吓个半死。
    听到林霄的话，助手小白勉为其难从池水里冒出了脑袋。
    头发糊了她一脸，她相当恼怒，做女人真麻烦。
    她一边撸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回道，“那肯定了，我从小就在白虎神殿的后山出生的，白虎大神一发威，我就这感觉，都形成肌体记忆了！不会错的！”
    “那会不会你把愤怒跟伤心的感觉给搞反了？”林霄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助手很想直接否定，又觉得那样太潦草，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仔细感应了一番，随后坚决地回道：“不会，白虎大神伤心我只见过一次，就是几百年前他受伤最重的那次，整个后山都冰冻了，感觉就一个字，冷，彻骨的冷，当时，灵力稍微弱点的差点被冻死，那感觉，我可是记忆犹新。”
    林霄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站起身，淌着水，挪到竹筏旁边。
    “那他发怒时，是啥感觉？”林霄心有戚戚地问道。
    助手小白立马回道，“那感觉就像用山往人身上压，让你喘不过气来，想逃又逃不了，只能乖乖趴着等死！”
    林霄静默了半晌，这两种感觉天壤之别，助手弄混的概率约等于零。
    所以，此时此刻的林霄是处于暴怒的状态，为什么呢？
    林霄突然想起自己凌晨突如其来的寒冷，忍不住抖了抖，难道李凡提前醒了？已经经历了伤心的阶段，如今处于暴怒的状态？
    为什么他伤心时，小白没有感觉到，而自己感觉到了？他愤怒时，小白感觉到了，而自己没有感觉到？
    难道李凡的情绪还能选择性分发给不同的人？真是神奇的技能！
    林霄忍不住感慨了句，白虎大神哪怕是下界了，依然是高人一等，情绪散发都能控制自如！
    除非……
    林霄的脑壳让竹栅栏上掉下的一片树叶砸了下，突然间茅塞顿开！
    李凡伤心，自己能感觉，是因为让他伤心的是自己！
    李凡愤怒，小白能感觉，是因为让他愤怒的是小白！
    李凡知道小白，或者说知道郑英英对他下毒的事了，所以，他的怒火直冲她而去。
    林霄忍不住替隔壁的小白同志抹了把汗，这家伙要是知道，李凡这次的怒火是专门冲她而来，估计现在就得跳脚。
    林霄的眼前，浮现出一只扑棱着翅膀的鸟，被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拔毛的场面，旁边，还有一个架着柴火烧着的大桶！
    真惨！林霄皱着眉，替可怜的鸟儿哀嚎了一声。
    想明白后，林霄淌着池水，又回到了自己原先挺尸的地方。
    好想灵魂出窍去看看外面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可惜出不去！
    林霄的心情焦躁又不安，连带着身边的池水都跟着一晃一晃的。
    李凡的怒火直冲小白，小白感觉自己本就不健全的灵魂，有种即将烟消云散的趋势，不得不躲到池水里避一避。
    许久之后，李凡的神志才回拢，他扫了一眼郑池，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酒里下了什么毒？”
    郑池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掏出一张化验单。
    “这毒不是剧毒，不会立即致命！”
    那是，林霄中毒后，还生龙活虎了好几天，还把李凡给办了，办得还很彻底，能是剧毒吗？
    郑池瞧见几人看向他的目光，明白自己也许说了句废话。
    “但是，这毒不简单，我们从里面检查出类似百草枯的成分，还有一些其他的不明成分。”
    郑池这话一出，除了无知的贺胡同学，另外两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李凡拿着手机的手忍不住抖动着，刺骨的寒意直冲他的四肢百骸，他有种喉咙被人掐住的感觉，脸上惨白一片。
    陈炎亦如此，要不是坐在椅子上，他几乎又要跌坐在地上。
    “百草枯是啥？”贺胡不懂就问。
    郑池叹了口气，“一种给你时间后悔，却不给你机会选择的慢性毒药，会慢慢腐蚀你的内脏，无药可救。”
    贺胡一听，眼睛瞬间瞪大，嘴巴也张着闭不上，眼泪跟决堤了一般，倾泻而下。
    李凡从听到郑池的话后，整个人就跟石化了一般。
    一会伤心难过，一会怒火中烧，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交替地席卷着他，让他几乎要崩溃。
    林霄呀林霄，你老说我发病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你，你说你要跟我一起承受痛苦，可是你呢？
    你宁愿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悄悄等死，也不告诉我，也不让我知道，你～何其残忍！
    你对我真是残忍到了极点！
    李凡想到这，已经麻木的心居然又被割疼了！
    极致的痛苦，让他整个人不停地发抖，眼眶中的猩红都快溢出，额头的青筋分分钟有爆裂的趋势，指甲嵌入手掌，血一丝一丝从指缝间渗出……
    想到给林霄下毒的郑英英，李凡又恨得浑身冒火。
    温泉池里泡着的林霄，瞬间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他也忍不住朝温泉池里缩了缩，心想，这次该不会又是李凡在难过吧！
    池水另一边的小白同志，已经在喘着粗气，分分钟要毙命的样。
    陈炎想开口安慰李凡，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连他都觉得林霄很残忍，何况是李凡。
    贺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着哭着，又想到什么，突然停止了哭泣。
    “不对呀，我霄哥本来就是魂魄，就算身体死了，灵魂应该还在！”
    这话如同观音圣水，瞬间将濒临绝望的李凡给浇活了一点。
    郑池则是满脸疑惑，什么灵魂，什么身体，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凡抬起僵硬的脑袋，看向郑池，眼中的猩红让人忍不住想落泪。
    “郑英英找到了吗？”
    郑池脸色一滞，摇了摇头，“没有，大年三十后，就再没有她的身影，周边的监控也没有看到她离开，武馆那边我们也去看过，没有一丝痕迹，我想……”
    郑池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怀疑是林霄把她带走了，毕竟，只有林霄才有本事，直接蹦跶出去，还不被监控抓拍到。”
    几人都沉默了。
    这也许是唯一的可能，林霄既然知道是郑英英害他，还知道温九上了郑英英的身，以他的性格，自然是不会放过她。
    “林霄将我拉进来，应该是想让我去查这件事，让你们免于嫌疑，毕竟，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总要引人怀疑。”
    这是郑池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李凡自然也想到了，他看向郑池，“那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还办什么？郑英英已经死了，医院有死亡记录，温九也死了，监狱有执行录像，这两个死人还有什么好查的！”
    郑池想了想，眉毛一挑，轻轻松松地就给这件悬疑失踪案下了结论。
    “只是，我们还得私下安排人去查林霄跟郑英英的下落，最好能找到他们，至少，不能让林霄孤零零流落在外！”郑池又补充了一句。
    陈炎点了点头，“嗯，我现在就让文路，曾俊他们发动人私下寻找。”
    说完，就给两人打电话去了。
    李凡没有动，他对找到林霄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林霄能做得这么决绝，自然不会留下线索让他们追踪到。
    他想到早上林霄的最后一条语音，后面似乎有夹杂着什么话，他迅速打开手机，翻到那条语音，发给了郑池。
    郑池收到信息，打开听了一下。
    “凡哥，我得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对不起！......”
    “这条语音的最后几秒，林霄好像还说了什么，但是听不清！”郑池听完，说了句。
    李凡点了点头，“你发给专业人士，让他们处理一下。”
    郑池“嗯”了一声，将语音发给蒋雨林，随后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郑队！”
    “小蒋，我刚刚发你一段语音，你现在就去技术科，让他们处理一下，看看语音后面那段听不清的部分，到底说了什么？现在就去，我在李凡家等着！”
    “好，我现在就去。”蒋雨林挂完电话，就直接朝技术科冲去。
    郑池放下电话没两分钟，陈炎也打完了电话。
    文路接到陈炎电话时，还觉得奇怪，结果一听他说林霄失踪了，惊得神魂俱裂。
    他结结巴巴安排几人私下去查林霄的下落，随后就跌跌撞撞朝李宅狂奔。
    前两天，他俩才互相拜过年，怎么会突然消失呢！他完全不信，他要亲自去看看。
    文路赶到时，蒋雨林那边的结果也发过来了。
    “凡哥，我得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对不起！...... 哎，不说了，反正过几天，我就来看你了！”
    几人听完，脸上的震惊如出一辙。
    “反正过几天，我就来看你了！”
    这是林霄无意识说出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他走之前就知道自己还能回来？那毒对他没什么效果？那他为什么要离开？
    “林霄这是～什么意思？”郑池语气有些颤抖地问道。
    陈炎摇了摇头，贺胡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李凡的脸上无波无澜，只有那紧握的拳头微微抖动着，显示着他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刚刚进来的文路满头大汗，他也听到了最后一句，想问什么，看到众人的表情，又咽了下去。
    郑池又坐了一会，想到局里还有事，便起身离开了。
    “要是林霄回来了，告诉我一声，我得跟他谈谈！”走前，郑池跟李凡说了一句。
    李凡的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郑池走了，李家还有四人呆坐着。
    “林霄到底怎么了？”文路最终没有忍住问了一句。
    李凡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身体僵硬着，朝自己房间走去，沿途，撞倒了郑池坐的那张椅子。
    陈炎察觉不对劲，立马走到李凡身边。
    “李凡，你眼睛怎么了？”
    李凡转头看向陈炎，惨淡地勾了勾嘴。
    “发病了！”
    三个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又在李宅炸了一番。
    陈炎身体晃了晃，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这都什么事？
    “他都不在了，发不发病，似乎也没有关系了！”李凡轻轻地吐出一句话，随后，推开陈炎，继续朝房间走去。
    林霄失踪了，李凡发病了，老天爷这是生怕一个打击不够，再来一个吗？
    李凡离开了，大厅还剩三人。
    文路的心都胶着在了一起，林霄到底出啥事了？
    他凑到陈炎身边，“陈炎，林霄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炎叹了口气，说道，“郑英英给他下了百草枯的毒，他可能知道自己活不了，就离开了。”
    文路的身体晃了晃，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半天没有爬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跟个老妪一样，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僵硬着身体，朝外一步一步挪去。
    陈炎看着文路的背影，又看了看李凡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贺胡还在发愣，还在想林霄最后一句话。
    他的思想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想的可能是林霄还会活着回来，他想到的是，林霄回来的也许是灵魂。
    跟白骨夫人相处久了，对鬼魂反而比对人更熟悉。
    “想什么呢？”陈炎推了推贺胡，弯下腰问道。
    “我在想，霄哥下次回来，会不会是灵魂？”贺胡睁着还带着泪水的眼睛看向陈炎。
    陈炎身体一滞，不知道说什么好。
    跟他一个大活人谈灵魂，是不是有点高估他的见识。
    对着贺胡眼巴巴的模样，陈炎也不好打击他，只能点头。
    “嗯，过几天再看吧，既然他说了要回来，不管是灵魂还是身体，总会回的。”
    贺胡点了点头，自从听到林霄说他过几天会回来后，他就没那么难过了。
    李凡进了房间后，便径直躺在了床上，点开了林霄的语音，一条一条听着，听完一遍，再听一遍。
    只有听着林霄的絮絮叨叨，他才能从中感觉到林霄对他的感情，才能让自己流血不止的心跳动几下。
    骗子！李凡抬手看着自己手上的指环，忍不住骂了句。
    说好这辈子把我套牢的呢？怎么就这么离开了？还悄无声息地离开！
    骗子！林霄，你个大骗子！
    李凡一边念着，一边转身，将脸埋进枕头里。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枕头里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