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岚也定定望向陈太医。
陈太医谨慎又异常严肃道:“如果温大人和皇后娘娘愿意相信老夫,老夫便直言不讳——温夫人这是中蛊了。”
“中蛊?”立在屏风后的宁归舟,俊气的眉宇微拧。
温夫人身处后宅,并未听闻与谁人交恶。
怎会有人使出如此恶毒的手段?!
室内对话还在继续。
“老夫目前还不能确定是什么蛊虫。但老夫家中有本苗疆的蛊书,回去仔细翻查,定能有一二线索。”
“那就辛苦您了。”温霍明拱手见礼,深沉的眉宇中带了喜色。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陈太医谨慎地开了两副养生药后,急匆匆回家查典籍。
至于一道而来的宁归舟,直接被他忘在了脑后。
一道来的,难道不该一道离开?
宁归舟望着陈太医消失的背影,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家中事务繁琐,就不留宁将军了。”温霍明垂下眼皮,不去看他。
宁归舟当然知晓温霍明是在避忌什么,面色不改,拱手拜别。
同一时间,陆府。
提前收到王嬷嬷传出来的进宫消息,陆徽柔脸都要笑烂。
“柔儿,终于是等得云开见月明。”陆母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眼中已然带了泪。
“圣旨到——”
陆府所有人跪地迎接圣旨。
然而等公公将圣旨宣读完毕,陆徽柔眼中的笑冷了下来。
“陆姑娘,接旨吧。”宣读圣旨的小顺子,特意挤出两分笑。
陆徽柔接了圣旨,给了水灵一个眼神,一袋银子就落到了小顺子掌心。
小顺子掂了掂,满意一笑,正准备给陆徽柔提点几句,就见陆徽柔晕了过去。
“得。是她没这个福分。”小顺子耸耸肩,带着小太监们离开。
陆府的人因为陆徽柔的晕倒,一阵的鸡飞狗跳。
陆徽柔是被气晕的。
接到王嬷嬷的消息,她已经想象到自己被封皇妃,而后用自己的温柔体贴才情一点一点打动皇帝,而后打败皇后,在后宫独占皇帝恩宠。
然而一道圣旨下来,她仅仅被指进宫为太后姑母侍疾,旁的一个字没说。
如何甘心!
陆母知晓自家女儿最是掐尖好强,却仍忍不住劝慰:“后宫的女人日后会越来越多,若柔儿真的当了皇妃,难不成个个都要生气?如今能进宫就是第一步,慢慢筹谋吧。”
陆徽柔咬紧一口银牙,重重点头,“女儿省得的。”
一个时辰后。
被温岚喂过药的温母,缓缓睁开眼睛。
守在床榻的温岚,急忙握住了她的手,“母亲,你感觉如何?”
新枝亲自拿陈太医开的药方煎的药。
温岚在药碗里滴入了未来世界的解毒药剂,可以帮助温母清除身体大半部分的毒素。
但要驱除温母体内的蛊虫,还要找到下蛊人。
温母心疼地抚摸着温岚的脸颊,“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看看你了。好孩子,前段时间听说你病了,我的心都快碎了。我央求你父亲让我进宫看你,可你父亲重规矩,执意不准。今天看到你好好的,我的心才落到实处。”
温岚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砸到温母手背。
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娘的,总是惦念着自己的孩子。
温母自己都病成这样,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女儿。
温母急忙把温岚搂在怀中,如小时一般轻拍着温岚后背,“我的乖乖,不哭不哭。母亲没事。母亲看到你,什么病都好了。母亲只愿昭昭平安顺遂。”
“接太后回宫是你的昏招。但人已经回来,断断没有再送走的理由。你要小心提防着。新枝说的话,你要听。”
“皇帝当初虽然允诺一生爱重你一人,可哪有少年不慕艾,这后宫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你要保护好自己。对皇帝不要太上心。”
“你要好好改改你的脾气,不要太骄纵,但也不能软弱。后宫的那些人,看人下菜碟,不能欺负了你。不过,有你父亲在,就没人敢欺负我温家的女儿。”温母一口气不停地叮嘱着自己的女儿,生怕突然又晕了过去。
一旁的新枝,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岚抱着温母瘦弱的身体,安静听着,眼底情绪却在不停翻滚。
“母亲这一辈子都在筹谋。先是筹谋着嫁给了你父亲,又为你筹谋当上皇后。但这一生仍有亏欠的事。就是没找到对你有救命之恩的城隍庙小乞儿。”
温母咳嗽两声,温岚急忙给她拍背,“母亲,您歇一歇吧。往事不必再提。”
“不!让我说完!”
“那时的你不过七岁,去城隍庙看龙灯与我走失。城隍庙的流民想抢你身上的玉佩,是他拼死将你护了下来。”
“但母亲要为你的名声考虑,所以严词拒绝带着他一起离开。你哭求我整晚,我实在不忍。第二日,我再派人去城隍庙找人,人已经不见。”
“为着他,你哭了足足一月,更是大病了一场将此事忘在脑后。母亲一直都于心不安呐。”
“人各有命。那位小哥哥或许已经有了新造化。”温岚宽慰着这位因为身体的苦痛而满是不安歉疚的妇人。
“城隍庙鱼龙复杂之地,他当时不过只比你稍大一点,恐怕早就死了。我这一生,总在筹谋,却从未害过任何人性命。小乞儿若死了,就该是我的罪孽。”温夫人忍不住哀声痛哭。
折返回来的宁归舟,本是想要告诉温霍明,他将主动请缨前往北方战场。
却在无意中听到了温岚母女谈话。
“城隍庙”三个字,硬生生拦住了他离开的脚步。
“母亲不必伤怀。那位小哥哥的下落,我会派人暗中寻访。那枚玉佩我还保留着。若有能说出玉佩特征的人,必定就是他。”
听闻温岚话语,准备回闺房取玉佩的新枝走出屏风,一眼望见门口的高大背影,惊叫出声,“宁……宁将军……”
温岚走出屏风,与宁归舟对视,“宁将军还有何事?”
宁归舟头一次这么大胆地打量一位女子。
还是当今贵不可言的皇后。
难怪他第一次见她就感觉不一般。
造化果然弄人。
他一个小乞儿,当上了大将军。
当初那位在城隍庙哭喊着“小哥哥,我怕”的小小姑娘,如今竟长成了这般容貌艳丽的女子,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