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师公捡他的时候,正值战火连绵。几帮人马在z国内各自为政。师公有说过,大家就该和和气气团结一起,这么一打损失的都是自己国家的子孙。将来要是被外国欺负,拿不出人来抵御外敌,国家会覆灭地更快。”
周天天拿出一道符纸,在双指间翻覆着。
“师公也是一不做二不休,他去参军了。你们会说他要是道法非凡,是不是能以奇方制敌?他有没有用奇方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平安回来了。他说,个人英雄主义在战争中是不管用的,得万众一心才能赢。我国的捷报很快传来。老外有谁人信,他们看不起的‘东亚病夫’,竟有站起来的一天。”
“师公教师父的第一道符就是平安符,师父教我的第一道符也是平安符。”
周天天把平安符递到我们手里。
“‘世间平安才是真。’”
他闭眼这样念着。
“这句话是师公留给我们的原话。别的符,我不一定能画好。但是平安符,我画得无可挑剔。”
我想从牧宇脸上看到茅塞顿开的神色。
然而我失败了。
周天天的描述并没能让牧宇想起道士的师公周扬。
而且他就算想起什么,也不会露出能让我们看出的表情的。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也给你一张。”
我接过周天天的平安符,仔细观察起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观察符纸。
黄纸细窄,纸纹清晰,纸质比较粗糙。
这上面用鲜红的文字写下一些字。
我还是只认识头上的“敕令”二字,这“令”像个帽子,延伸出的一些线条从两边笼罩住了下面的所有……东西。
我勉强从繁杂的符号里找到两行尚能读懂的字。
左侧竖着写有“孟章神君”右侧紧贴着的是“监兵神君”。
听着就很气派呢,应该是道教的什么神仙吧,我没有多问。
我抬起头,准备把符还给周天天。
这种鬼鬼神神的东西还是少碰为好……
——不是怕惹到不干净的东西,而是怕碰到真正干净的东西。
依照牧宇被铜钱划破手后给我的消息,“四字小说”是被各门派联合剿灭的……
如果神鬼存在,发现“四字小说”卷土重来。
岂不是仅需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把我们按回土里。
思考间,我的目光正与周天天相撞。
他眼里饱含的兴奋把我吓了一跳。
安定安定。我现在可是牧宇……
牧宇把符纸捏在手里,深深地看了周天天一眼。
我看他不开口,只好自己说些什么。
牧宇交叉双臂在胸口,一根指头从他的腋下穿出戳了戳我。
啊……有什么问题,或者变故?
我立即进入戒备状态。
是“人椁”、“蛇”还是“纸人纸马”?
我的心脏砰砰狂跳着。
现在除了和我生活了一辈子的牧宇,我谁也不能相信。
我不能回头检查四周的情况,因为周天天正在和我们交谈。
我如果贸然回头检查周围,目的太明显了。
我尽全力运用牧宇除了视觉外的感官。
有什么、有什么?
场馆还是很热闹,就算有什么对我们不利的声音也会被淹没在这里面。
嗅觉更是无用。
展览馆的香薰掩盖了一切。
还是视觉最有效啊,可是我不能光明正大地看。
既然别的感官都察觉不到什么,那么问题只能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天天眼里逐渐充盈的希望又黯淡下去了。
应该没有多久的,应该还没有露出自己伪装牧宇的破绽……
因为我手心的汗才刚刚浮现出来。
手心的汗?
我讨厌手心的汗。
相似的场面让我回想到自己的初中阶段。
“打小抄的自己清楚,别让我查到了!”
我一手攥紧笔杆,另一手像爬行动物一样一步步的靠到橡皮边缘。
老师肯定不知道我作弊了,但是我还是要把自己橡皮套下面的答案藏好。
我把橡皮握在手心。
老师回到讲台上,手上拿着在我市景区买的戒尺,一下下地拍着掌心。
“我在讲台上能看清你们每个人的动作,答案藏在卷子底下的,别遮遮掩掩!”
突然,老师猛敲了下讲台。
我被吓地一抖,眼睛悄悄地往老师的方向瞥。
她整个人健步如飞地走下讲台。
“我看到你了,别藏!”
她直直地冲着我的方向过来,两只手紧紧握着戒尺。
不可能,绝不可能是我!
我根本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吧。
眼见着同学的目光像追视仪一样瞅着老师过来了,我也赶紧高高地扬起头看着她。
这个时候低着头才是最可疑的。
老师的脚步停在我前面一人的位置上。
她从同学的卷子下面抽出一张纸。
上面密密麻麻地、全是字。
“老师,那是你发的草稿纸。”
前桌愣愣地发声。
老师气急败坏地把纸拍在他桌子上。
同学中爆发了一阵欢笑声。
老师又气又笑地要求他以后誊草稿别整地跟做小抄似的。
我捏橡皮的手握到了极限。
忽然,橡皮从我食指与拇指的洞里——
——像个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正中老师的屁股。
橡皮套安然无恙地还在我手里。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要把自己的心脏吐出来。
我毫不犹豫地翻下座椅,先老师一步抢回了橡皮。
老师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如冰雪般融化。
拧成麻花的眉头,三角形的双眼,两边撇开的法令纹,逐渐张开的嘴。
我好想一切就在此刻凝结。
“什么东西,让我看!”
老师两只手扒着我握着橡皮的手指头。
她的力气大的惊人,或者并不大。
——她在击碎我最后的心防。
我感觉我的脑子在坐云霄飞车:之前在上升,而现在在下坠。
所有同学的目光火炬般咄咄逼人。
不用再做挣扎了,我浑身一松。
我失败了。
一切回到现实。
现在的一切比那时恐怖多了。
我的背后、左右、头顶、屁股底下。
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我。
还有面前这一双。
我再次确认了下附近啥也没有,那么……
——问题只能在这里!
跟小时候小小相似。
异常不在周围,那就只能在自己面前,在自己身上。
就像那时候被查出做小抄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一样。
“周天天,你不是道士,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说罢往牧宇身后钻了钻,但是他女子的身体哪能挡得住我。
不管那么多了,周天天要是发难,我只能靠牧宇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