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岁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方倩倩本来还觉得这是有人在造谣重伤她，可此刻看她的反应，似乎这流言蜚语并不假。
    “岁岁，你还好吧。”方倩倩有些担忧地问。
    她现在还没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可她就是没由来地相信林岁岁。
    “你……知道这件事是谁在传的吗？”林岁岁低声问道。
    “我也是刚得知，还没去仔细打听。”方倩倩说：“不过，我觉得这事跟你妈脱不了干系，如果是她传出来的，那叶玉霞和胡秀英也跑不了。”
    “肯定是我妈说的。”林岁岁自嘲地勾了勾唇，“否则这里有谁会知道这件事。”
    方倩倩听着，试探性地问：“岁岁，这件事是真的吗？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八卦，只是你如果想找人说说，我可以做你的树洞。”
    林岁岁看着方倩倩，知道她没有恶意，轻轻点了点头，轻叹道：“可以说是真的，也可以说是假的。”
    她平静地说着，思绪也回到了五年前。
    那一年，她二十岁。在农村，大多数女人在这个年纪已经结婚生小孩了，但她迟迟没有说亲。虽然是只是林家的养女，但皮肤白皙，外形模样更是没得挑，说方圆十里找不到一个比她更俊俏的也毫不夸张。
    林家没有让她早点嫁人，主要是想让她多给家里挣工分，总觉得花了钱养大的女儿，总归要从她身上讨够本才可以。
    不过，她再有能耐也只是一个人，且是个女人。她每天起早贪黑地忙活，能挣到的工分也是有限的。刘笑花两口子当然也懂这个道理，他们就是憋着一股劲，就等着愿意出高彩礼把她娶回去。
    期间不少人想给她做媒，可刘笑花把对方的条件一打听，就当场拒绝了。其实，这当中不乏条件好的，但只要没达到刘笑花的心理价位，就不可能把她嫁出去。
    媒婆来了一批又一批，直至有个县城的媒婆上门，说对方是县城革委会的领导，愿意出2000块彩礼娶她，刘笑花的眼睛当场就亮了。
    对方有身份有地位还阔绰，乍看上去没得挑，只因为刘笑花忽略了这个男人已经快五十了，比她这个丈母娘还要年长几岁，个子却比她还要矮。
    林岁岁不知道别人愿不愿意嫁这种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反正她不愿意，但她也知道，刘笑花掉钱洞里去了，绑也要把她绑着嫁出去。
    她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可她没有介绍信，哪里都去不了。
    不过，老天爷给她留了一条活路，那就是这个领导去外省出差了，得一个月之后才回来提亲。另外，霍长征因为受伤回乡休养一个月。
    她承认，她当时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她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但也仅仅是主动追求他，从未想过用肮脏的手段，让他娶自己。
    可无论她是怎么想的，最后的结果是她把他约到了后山荒废的寺庙里，递给了他一壶水，而水里掺了媚药。
    她一辈子忘不了他把她压在身下，一双布满了情欲的眸子也掩盖不住对她的厌恶，他咬牙切齿地说：“林岁岁，你为了达到目的就这么不择手段吗？既然你豁出去了，我今天就成全你。”
    她曾经听说过，女人的第一次是很疼的，当她切身体会的那一刻，她发现这话不假，是真的疼，疼得呼吸都困难了。
    她没有事无巨细地告诉方倩倩，只说：“反正水的确是我给的，无论药是不是我下的，矛头都指向我。”
    方倩倩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一直没有来随军了。
    “那霍团长认为是你做的吗？”方倩倩问。
    “应该吧。”林岁岁说：“我没有问过他。”
    那一天，成了他们之间闭口不谈的话题。她从来不说，他也从来不问，就像是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彼此的心里，不敢轻易去动，否则可能头破血流。
    “我觉得两个人相处，沟通非常重要。”方倩倩说：“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跟他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毕竟你们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总有芥蒂是不行的。”
    一辈子？林岁岁恍惚了一下，她跟霍长征之间也就剩九个月的时间，这件事已经没有再度提起的必要了。
    “我知道了，倩倩，谢谢你。”林岁岁面上答应下来，道：“我先回去了。”
    “好，我明天也去打听一下，有消息立刻告诉你。”
    林岁岁转身出了成家的大门，一跨步就走到自家大门前了。
    她站在门前，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往前。
    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霍长征。
    在门口踌躇了半天，她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打开了门。
    “妈妈，你回来啦！”
    她刚走进客厅，正在看书的豆包就从椅子上下来，跑到她跟前，抱住她的大腿。
    “嗯，妈妈今天有点事耽搁了。”林岁岁看着豆包，杂乱的思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她摸了摸他的小脸蛋，问：“让豆包饿肚子了。”
    “妈妈，没事的，我也不是特别饿。”豆包说：“你上了一天的班，肯定很饿了，咱们吃饭吧。对了，爸爸刚刚接到紧急任务，要出门两天。”
    林岁岁本来还担心不知道怎么面对霍长征，这下他直接出门了，她暂时松了一口气。
    “这样呀，那妈妈现在去食堂打饭，你在家等我？”
    “妈妈，不用去打，爸爸接我放学的时候去食堂打回来了，他把饭温在厨房的锅里之后才出门的。”豆包说：“爸爸今天打的菜，都是你喜欢吃的，你多吃点。”
    的确，霍长征今天打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但她心里头有事，实在没什么胃口。
    天气很冷又下着雨，林岁岁早早就带着豆包钻被窝了。
    小家伙大概是白天玩累了，抱着她很快就睡着了。她明明也累，可半点睡意都没有。
    她原本以为躲到大院里了，能平静地过完这一年，可没想到刘笑花一来，直接把她送回五年前的生活。
    就算重活一次，一直生活在别人的议论和歧视之下，还是会不得劲。她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过去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再挺九个月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唯一担心的是，霍长征不知道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毕竟他这些年在老家没待过几天。
    一整晚，她都在半梦半醒之间，以前的记忆碎片不断地在脑海里浮现。
    就算昨晚没睡好，她第二天还是照常起来，毕竟天塌下来，都得上班。
    今天霍长征不在家，她只能拜托方倩倩把豆包送去托儿所。
    方倩倩当然没问题，只是看到她略显憔悴的脸，忍不住担忧道：“你还好吧？如果实在难受就请假，这班也不是非上不可。”
    “我没事。”林岁岁笑了笑，道：“现在我可是做西点的顶梁柱，我肯定得上。”
    “行吧，这雨断断续续下个不停，你自己路上小心。”
    “好的。”
    林岁岁一手打着伞一手打着手电筒，就往车站去了。
    今天的气温好像比昨天更低了，走在路上，北风呼啸而过，身上的棉衣好像都不顶用了，刺骨的寒风不放过一丝缝隙地钻进她的身体里。
    她一路上走得很小心，眼看着快要走到车站了，她突然重心不稳，整个人就往前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