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岁想过霍长征闹脾气的多种可能，但没想到会因为避子汤这事。
    她正想解释，他又开口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伤身体的？还有，你就那么嫌弃我吗？”
    他不是非要她给自己再生一个孩子，只是觉得她这样偷偷摸摸地去开避子汤，让他有种她想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感觉。
    “其实还好了，只喝了一次，又不是天天喝。”林岁岁小声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豆包还小，先把精力放在他身上比较好。”
    她这个解释听上去毫无破绽，可他还是感觉她心里藏着什么秘密，一个不愿意跟他诉说的秘密。
    她看上去软软弱弱的，但他知道，她固执起来，谁来都不好使。所以，她不想说，他再怎么样都没办法。
    他在努力朝她靠近，他也能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向她靠拢，但他总觉得永远差那么一点点，就像有一层薄薄的隔膜把他们隔开一般。
    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捅破一般。
    “等我准备好了，咱再考虑生孩子的问题，好不好？”她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轻声地哄道。
    在她的手碰到他的手那一刻，他的手微微一动，但随后什么动作都没有，就站在那里沉默着。
    她不会哄他，眼看着这招不奏效，正想抽回自己的手，他突然用力一握又拽，直接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你真不想，我不会逼你。”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轻轻叹气，语气无奈道，“怎么办？我现在都拿你没办法了。”
    她听着他的话，感受他唯恐失去的紧紧拥抱，心里隐隐泛起酸涩。
    她觉得自己挺坏的，不曾想过跟他有未来，却又舍不得把他推开。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不是知道他们将来的结局，那该有多好呀，那她能跟随自己的内心走。
    不过转而一想，如果不知道，她连命都保不住。
    在情情爱爱和生命之间，她还是选择生命吧。
    虽然他们心里各有思绪，但此刻拥抱对方的心是真的，只是过于投入，完全没有发现院子的大门被稍稍推开了一条缝隙，然后又被悄悄关上。
    林岁岁和霍长征一顿煮饭的时间就已经和好如初了，这头晚饭刚做好，霍玲回来了。
    “这是上哪儿去了？连饭都不做。”霍长征冷着脸问道。
    合着真把她当佣人了，霍玲摇了摇后槽牙，赔着笑脸说：“我一个人在家待得有些闷，本来打算出去转悠一圈就回来做晚饭，没想到迷路了，绕了好半天才回到家。”
    大院的房子几乎是同一时期统一建的，所以规划得整整齐齐，不会东一间西一间，所以路也是纵横有序。林岁岁自认是个路痴，但在大院里，很难迷路。
    霍玲能独自一人从老家来林城，而且从火车站到大院这段路，也是她自己转了几趟公共汽车过来的，这足以证明她的方向感不错，也从侧面认证了她在撒谎。
    只是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明白。
    霍长征当然也明白，但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既然出个门都会迷路，你还是早点回老家，别回头丢了，你爸妈来找我要人。”
    “……”果然不被偏爱的，干什么都是错的，霍玲装可怜失败，只能咬咬牙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随便出门了。”
    霍长征没有回应她这句保证，对林岁岁道：“你带豆包去洗手，准备开饭。”然后扭头对霍玲说：“你赶紧把饭菜端出去。”
    凭什么同样是人，林岁岁等吃，而她却是干活的那个。霍玲越想越心有不甘，她心里默默发誓，等她把霍长征拿下来，她要把这一切拿回来。
    其实霍长征没有指使别人的爱好，他习惯了能自己做的事情就不会去麻烦别人，只是他想霍玲赶紧滚回老家去，所以想方设法折腾她，让她知难而退。
    但他没想到的是，霍玲越挫越勇，他们正吃着饭，她突然来了一句，说：“哥，嫂子，我看豆包明年都五岁了，你们是时候给他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林岁岁听着一愣，这霍玲怎么一改常态了。她之前反应迟钝，可在方倩倩的点拨下，她也算看出她对霍长征的狼子野心，她怎么突然催生了呢？
    她正疑惑着，突然想起刚刚霍长征生气的原因，抬头一看，果然见他脸色沉了沉。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刚才他们一块做饭的时候，她可是故意跟他贴贴了好几回，才总算把他哄顺毛的，霍玲现在不是明摆着戳他心窝子嘛。
    “你也说豆包都要五岁了，你跟钱进也只是比咱们晚结婚几个月，你有时间操心咱俩，倒不如操心操心自己，还不赶紧生孩子。”
    “……”他毫不留情面，霍玲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刚才偷听到他们吵架，知道林岁岁不想生孩子惹他生气，她想趁机挑拨离间，没想到反而被抓住了辫子。
    提起生孩子这事，她也很憋屈。
    她上辈子一直以为是自己不能生，因此对钱进愧疚，也感到自卑，所以后来被他越发放肆地欺压，她也不敢反抗。甚至他们离婚的时候，他在外头的私生子个头都快赶上他了，她还是觉得是自己的错。
    直至很多年，她才知道，他给别人当了便宜爹，儿子不是他亲生的，他只是当了接盘侠。在生育这件事上，有问题的从来是他，而不是她。
    她此刻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可最后什么都没说。
    钱进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现在不提他才是最安全的。至于生孩子，哼……等她成了霍长征的女人，她自然就会生。
    他想要几个孩子，她就给他生几个孩子，绝对不会像林岁岁那样还摆起架子。
    霍玲被怼得哑口无言，总算消停下来，老老实实吃饭。
    晚上，林岁岁坐在床上，拿着本子写写画画，她把最近做的西点的配方和制作方法都一一写下来，毕竟脑子再厉害，也不如记下来。
    将来，她也会做越来越多款式的西点，等把这本子写满，或许就是她开店的日子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都忍不住激动，她越来越期盼改革那一天的到来。
    她越想越美，唇角都忍不住弯起来了。
    “写什么呢？把你高兴成这个样。”霍长征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边写一边笑。
    “我有笑吗？”她疑惑抬头，就看到他擦着头发进来。
    “这还没笑，牙齿都要感冒了。”霍长征凑过去一看，就看到她本子上写满了各种材料的配比重量，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这么认真对待一件事，他不由问道，“就这么喜欢做西点？”
    “喜欢，好喜欢。”林岁岁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等将来，我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西点铺。”
    霍长征听完，直接笑了出来，“我的小傻瓜，现在店铺都是集体的，你怎么自己开？”
    林岁岁当然知道，现在店铺都是国营的，但在不久的将来，个人也可能做生意，只是这话不能对他说，只能道：“现在是现在，说不定以后可以允许个人开店，我抱个希望总没错吧。”
    “没错，一点都没错。”霍长征非常捧场，林岁岁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敷衍，她有些好奇地问：“如果将来真有这么一天，你会支持我自己开店吗？”
    “当然支持，只要你喜欢就好。”霍长征理所当然地说。
    林岁岁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愣了一下才说：“你就不怕被战友朋友笑话？”
    虽然日后个人商业遍地开花，可在这年头，人人都希望吃皇粮，投机倒把是被人瞧不起的。
    “笑话？你不偷不抢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开店，别人如果笑话你，那他们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这话实在中听，林岁岁开心地抱住他的胳膊，下一刻却被他塞了一手的东西。
    “什么呀？”她不解地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等她看清楚的时候，脸不禁一红，娇嗔道：“家里不是有吗？你干嘛又弄来？”
    “张医生给的，让我多备些，不要再让你再喝药了。”
    其实他今天去找张医生，是想问下平时炖些什么汤水给她补身体比较合适，临走的时候张医生给了他一大盒计生用品，然后才牵出她喝避子汤的往事。
    就算他此刻语气平静，可眼神还是难免幽怨，她自知理亏，不敢再多言，自觉把小盒子放好。
    次日，林岁岁还没睡到自然醒，就被霍长征给叫醒了。
    “我想再睡一会儿。”林岁岁眯眼看了下外头的天色，还没到起床的点，可霍长征今天没有惯着她，眼看着她要背过身去，直接把人掰了过来，说：“乖，你今天早点起来，去找方倩倩打听一下，霍玲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林岁岁一听，人瞬间清醒过来，“你看出她有不妥？”
    霍玲觊觎他这事，她没跟他说，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兄妹”，这种猜测的确诡异，难道他自己看出来了？
    “她昨晚说自己迷路了，你信吗？”霍长征反问道。
    “……当然不信。”
    “她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主，我怕她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招。方倩倩那人八卦，大院里的事情一般瞒不过她。”霍长征说：“你等会去她家问问。”
    如果方倩倩听到这话，肯定会好好“谢谢”霍长征一番。
    林岁岁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她原本也打算今晚下班后去找她，不过他都起疑心了，还是早点去问个清楚比较好。
    “行，我这就起来。”
    说干就干，林岁岁洗漱过后，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去了成家。
    “我本来还想着去找你呢。”方倩倩把那天去赶集路上碰到霍玲的事情说了一遍，“你当时没在现场，如果看到我说不是亲妹妹要被赶走时，她那张白掉的脸，肯定要笑出声。”
    林岁岁听完，重点倒不是落在这件事上，而是霍玲自己去赶集上。
    都敢去赶集了，就说明大院里的路根本不会让她迷路，她昨晚肯定去什么地方了。
    “倩倩，你今天帮我打听打听，看看有谁知道霍玲昨天下午到傍晚，有没有跟什么人接触过。”林岁岁把昨天的事情跟方倩倩交代了一下。
    “肯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迷路了，真把人当傻子了。”方倩倩嗤笑一声，“你放心，你下班来我家，我应该能打听清楚了。”
    “好，谢谢你啦，倩倩。”林岁岁由衷道。
    “跟我客气啥。”方倩倩说：“你准备要上班了，先回去吧。”
    “行。”林岁岁站起身来，刚出门却看到了方卫国。
    她以为他来找霍长征，不料他是来找她的，说老家有人打电话过来找她。
    她顿时想到了村长，于是一刻不停地跟着他去霍长征的办公室。
    “岁岁，我打听了一下，原来霍玲真有事了。”村长一开口就说道。
    “什么事？”林岁岁连忙问道。
    “她离婚了。”村长说：“还把事情闹得很大，听说钱进跟她离婚，一个子都没分到，还被赶回老家去了。现在逢人提起她，都不得不说句厉害。”
    至于这句“厉害”是褒义还是贬义，就见仁见智了。
    “……”原来真离婚了。
    村长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都跟林岁岁说了一遍，比如，叶文明顶替了钱进原来的岗位。
    “村长，我知道了，谢谢你。”林岁岁说。
    “别客气，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村长正想结束通话，突然又想起什么，说：“对了，你妈最近生活好像好了很多，还对外嚷嚷着愿意出500块彩礼钱给你二弟娶媳妇，大方得很。”
    “她上哪儿弄那么多钱？”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家都很好奇，但没有人知道。”
    回家的路上，林岁岁一直在想叶文明和刘笑花突然日子好起来的事情，直至回到家，她推开院子的大门，看到霍玲正在晾衣服。
    北风呼啸而过，晾衣绳上一条吊带短裙在风中飘扬，十分惹眼。